文/火行者
《電影資料》
片名：美麗心境界（55 Steps）
影片年份：2017
片長：115分鐘
導演：比利奧古斯特
主要演員：海倫娜波漢卡特、希拉蕊史旺、傑夫泰爾
出品國：德國、比利時
語言：英文
發行公司：臺灣2018金馬影展
《故事大綱》
1985年，舊金山聖母醫院，本因嚴重焦慮而自請入院的精神病患艾蓮娜，再也受不了院方濫用藥物、動輒關禁閉的治療方式，決定控告醫院。她找來女律師珂蕾為自己辯護，一個瘋癲樂觀，一個謹慎保守，兩人舉步維艱地挑戰根深蒂固的主流權威，建立起超越疾病的友誼，不僅成為數十萬名精神病患的代表，也從此改變病人與醫生的溝通關係。
《影評》
《美麗心境界》是一部很值得一看的電影，有兩位演技派女星，把一個真實案件改編的故事演得溫馨又發人深省。故事的主題，是思覺失調症患者艾蓮娜自己決定要住院治療，在院內卻被強迫接受自己不願意接受的治療，包括藥物以及其他方式。這些治療反而對她產生負面的影響，在抗議無效的情況下，她開始轉向法律求助。
對大部份可能不是很了解思覺失調症的觀眾而言，這部電影帶來的資訊可能還蠻讓人感到意外的。事實上，思覺失調症雖然是一種精神疾病，患者仍然有理智存在。患者可能會有幻覺、認知混亂、社會行為異常等等，雖然類似人格分裂，但它跟人格分裂其實並不一樣。當然，不清楚這些疾病的人，很容易對患者產生害怕、排斥，畢竟是我們不熟悉、無法預測的狀況，看到這些症狀所呈現出來的樣子，害怕跟排斥都是人類很本能的反應。
可是，醫療人員呢？對於沒有辦法做理智判斷的病人，醫生幫病人決定治療方式是可以理解的，但思覺失調症患者並不屬於這種病人。在電影中，我們可以看到艾蓮娜受到治療產生的負面影響（她的身體受到傷害，如膀胱，功能開始出狀況，會尿失禁等等），藥物造成的作用更是火上加油，讓她顯得更有問題，被院方認為需要「處理」。所有的理性抗議都在不被相信的情況下視為精神病患的瘋言瘋語，吵鬧著反抗的結果，是被隔離、關禁閉，甚至打針，反而得到的是院方更多控制。
的確，思覺失調症很嚴重的情況下，因為會造成他人跟患者本身的危害，會需要安排非自願性的住院，但大多數患者並沒有到這種程度（別忘了，片中的艾蓮娜是自願住院的），對於這些病人，其實比起片中我們看到的治療方式，還有更好的替代方案選擇，適當的藥物配合心理治療跟家人朋友的支持，多數病人的狀況都可以顯著改善。可是，艾蓮娜卻連這樣的機會也沒有，她的選擇權直接被剝奪了。這樣剝奪了病患人權的醫病關係，就是《美麗心境界》要拿出來討論的主題。
後來，艾蓮娜去找了女律師珂蕾來協助她打官司，她們一起奮戰的這段過程十分動人，也是《美麗心境界》相當有特色的地方。雖然是談醫病關係，但《美麗心境界》放了更多重心在這兩位女子的互動。
艾蓮娜是瘋瘋癲癲又帶著樂觀的患者，飾演她的演技派演員海倫娜波漢卡特本來就非常擅長演這種「怪咖」角色，她瘋得很渾然天成，從外觀、行為、神情、甚至眼神，到心理狀態、情緒、想法，都被她揣摩得太有信服力，完全看不出是演出來的。但，其實跨越了瘋癲的外表，會發現這個角色被刻劃得很可愛，她很活潑、熱愛生命，甚至很有趣。
相對的，律師珂蕾卻是完全不同的類型，她保守嚴謹，必須要努力當女強人，且需要外界的肯定，有著醫護背景的她，在這個案件中要成為人權鬥士，要為受到不公對待的病人站出來討回公道。飾演這個角色的希拉蕊史旺也很能演，珂蕾這個角色雖然沒有艾蓮娜這麼強烈的特色，卻也有相當鮮明的形象。但珂蕾其實並沒有外表呈現出來的這麼堅強，外表只是給別人看的而已，任何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她在拼工作的時候，也放棄了許多「過生活」的機會，她失去了很多，也有無法滿足的渴望。
在認識這兩個角色之後，會發現《美麗心境界》要展現的角色的互動，並不只是律師幫助病人打官司而已；在這個過程中，還有反方向的協助，艾蓮娜為珂蕾的生活帶來了正面的能量，讓她看到更多采多姿的人生，讓她懂得享受，讓她找到快樂。這個反方向的協助，可能是觀眾沒有預期到的。誰想得到精神病患能夠幫助別人呢？但，為什麼我們會先入為主認為精神病患不能幫助別人？這是否也有刻板印象在作祟？看到兩位角色發展出一段難得的友誼時，我們也在不知不覺間，去了解了這個被誤解的人。
筆者自己很喜歡這個切入點，是因為《美麗心境界》利用這種人與人最真實的互動，讓觀眾看到精神病患者在生活上跟我們想像不同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他們可愛的一面，真正去認識一個人，會發現跟第一印象很不一樣的地方，漸漸讓我們也喜歡上角色，把她當作一般人來看，自然產生同理心，也會更願意接受電影傳遞出來的訊息。比起直接說教式地教育大家要尊重精神病患，《美麗心境界》的方式或許更能減少排拒，讓觀眾在不自覺間就放下心防，真正靠自己去看懂，甚至認同電影要告訴我們的訊息。
回到現實面，病人要面對醫院或是醫療體制，可說是以小搏大，院方請來的律師也是為了勝訴完全不客氣，一直試圖要讓艾蓮娜在法庭上失控，這是不留情的戰爭。她們本來勝訴了，醫院卻又提出上訴，並用醫院的優勢來找醫生支持院方的說法，導致她們還得四處尋求還有哪些醫生能幫忙證明這個病人真的有自己做決定的能力，並不斷做模擬訓練，以在法庭上能夠不要因為表現失常而失了機會。
《美麗心境界》的英文片名，叫做55 Steps，五十五階的階梯，也就是走上法院時要爬的階梯數目。為什麼特別拿來當片名？因為艾蓮娜還有一個特殊的恐懼，就是她害怕爬樓梯。珂蕾帶著她，一步一步克服這個恐懼，同時也是一步一步邁向法院，去看判決。爬上這五十五階階梯，象徵了她們友誼所帶來的強大力量，也象徵了她們為了病人人權不服輸、不低頭、不放棄的努力。
這是個真實故事，所以結果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最後她們獲得勝訴，艾蓮娜卻也因病過世，無法親自去領協會所頒的人權獎，由珂蕾代領。但她們所做的努力，讓這個問題浮上臺面，體制才開始被檢討、被調整，造福了後來許許多多的病患。
精神病患者也應該有和醫生溝通的權利，重點並不在於病患是否應該接受或拒絕醫生安排的藥物／治療，而是只要他們還有判斷力，就應該「有權」可以選擇接受或拒絕。
《美麗心境界》非常適合一般大眾觀賞，透過電影來了解這個議題。這部電影本身雖然是真實事件改編，卻不會因為它的真實性，就沒有虛擬故事的高潮迭起而顯悶；它反而拍的很感人，很能接觸到觀眾的心。此外，比較硬、比較會讓觀眾怯步的法律部分，也設計成非法律背景的觀眾都可以懂。筆者自己沒有任何法律背景，但很容易就能理解她們打官司時的論據，包括病人因為服藥過量而表達受到影響，也就會影響到她的言論自由；她們還試著證明院方用誘因來誘使病患服藥，用藥過量之後的反應會造成醫生誤判病情等等理由。這個過程非常清楚，雖然電影的重點不在對辯的細節，但該讓觀眾了解的因果、重點、方法等等都用很「白話」的方式放在電影中，不用燒腦就可以進入，絕對有餘力能好好體會電影要傳遞的訊息。
不過，電影中的例子只是一個個案，電影兩個小時結束之後，回到現實，還有很多需要思考的地方，並不是一句「病人人權很重要」就結束了。這個案例造成了美國醫療體制的改變，醫生和病人必須要進行充份溝通之後才能進行醫療行為。但在現實中，有各式各樣的病人、各式各樣的情況、各式各樣的醫生，在這麼複雜的組合下，要如何正確判斷病人的狀況？
人權固然重要，如果真正有危險該入院的病人沒有入院，也可能造成後續其他的悲劇。兩者之間的拿捏，是一門學問。《美麗心境界》可以把問題點出來，但不是到此就沒了。電影讓大家意識到精神病患的人權，至於後續要如何將這樣的意識轉換成實際對社會更有幫助的做法，都還需要相關人士的介入和努力才行。或許我們做不到改變體制，但每個人都可以做到一點，那就是不要太快就把標籤貼在精神病患的身上，他們的確看起來不一樣，可能有些異常的行為，會讓我們這些所謂的「正常人」感到恐懼，最簡單的方式就是貼上「有問題」的標籤然後避開他們，可是，真的是如此嗎？電影中的珂蕾就在精神病患身上找到了人生最好的朋友。我們可以學習不要因為一小部分而否認整個人，學習先了解再下判斷，也教導我們的孩子這麼做。如果外界的異樣眼光能夠減少，對於這些病人而言，或多或少都是一種幫助。
《美麗心境界》是一部溫暖又充滿正能量的好電影，也帶給觀眾許多省思的空間，很值得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