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游於藝(文字工作者)
《影片介紹》
出版日期:2007年
出品:商業週刊
監製:金惟純‧俞國定
製作人:王文靜
導演:楊力州
製片:朱詩倩
攝影:吳耀東
《劇情摘要》
海拔1360公尺高的新竹尖石鄉的泰崗部落,有一個老婦人,短短半年之內,女婿、兒子媳婦受到生活的逼迫相繼自殺,留下七個5-12歲仍在學齡階段的孩子,老婦強忍悲痛打起精神,與老伴攜手在山崗上種植水蜜桃等蔬果作物維持家計,努力挺著、撐著,就是要讓孩子們能夠完成學業,能展開屬於自己的人生旅程。
在這小山崗上,孩子們哭了,她慈愛地給予撫慰;孩子們餓了,她上山幹農活養家;孩子們過生日,她去山谷為孩子摘野花。撐起一家的粗壯身影,在山崗上看著手機裡的錄像掉淚卻顯得佝僂,這是她思念孩子們的方式。她是水蜜桃阿嬤,靠著種植年收入僅三萬五千元的水蜜桃,養活十口之家,雖然「娛樂」離她很遙遠,但「一家人」的情感,卻成為她五味雜陳中化不開的甜蜜負荷。
《水蜜桃阿嬤》是楊力州導演於2007年的作品,雲霧繚繞的泰崗部落,七個孩子和兩個老人的偏鄉故事,在媒體的推波助瀾下,在台灣激起了一股旋風,集全台淚光的關愛與資源翻山越嶺紛踏而至,再次的見識到媒體的力量是如何的波瀾壯闊,看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暖流,一道道的網泰崗部落湧去,心中某些塵封已久的元素漸漸釋放。
一、輕如鴻毛生存不易 為愛奔走重於泰山
「四十萬,不會是很多啊,不知道為什麼…」僅僅因為四十萬的卡債,讓兩條正值壯年的生命沒有勇氣面對世界!五天之內相繼離世。面對父母的離世,孩子們只能默默的承受死亡的殘酷,都還只是個孩子,還不懂得何謂恐懼的年紀,就要面對長大後須償還的龐大債務壓力而恐懼戰兢!對阿嬤來說,孩子們無價的寶貴生命,遠非四十萬可比擬,但卻有三個生命因現實的逼迫而走上絕境!「四十萬,不會是很多啊…」此話說的容易,但水蜜桃阿嬤一家人辛苦工作一年,收成卻只有三萬五千塊錢,四十萬的卡債,也許真的是一輩子無法償還的勞苦重擔。
六月採收的季節,一家人到山坡地歡呼採收,水蜜桃阿嬤的女兒,一再叮嚀孩子們摘桃子要小心,「人受傷了沒有關係,水果不要受傷!…去年的收成太差了,僅有三萬五千塊,連一半的工錢都沒有回來…」,這滿山的小桃子,可是要負擔一家老小一整年的生計來源。水蜜桃何等甘甜?而桃子背後的故事,卻是顆顆皆血淚,粒粒皆辛苦!
二、隔代教養的無奈 – 角色的缺席與錯置
「你知道什麼叫做父母雙亡嗎?」「就是爸爸媽媽都死掉了!」「爸爸騙我!他說他不會死」……「我能不能叫你媽媽?可是你太老了!」「太好了,我有媽媽!」童言童語的小豹與小如,用著稚嫩的嗓音對阿嬤要求。面對父母雙亡的無奈,孩子們只有消極的躲到被子裡,把相本鎖進抽屜,將嘴巴緊緊閉上,似乎不聽不聞不問,世界就依然會一如往常的運行。五歲的小豹,不喜歡看到爸媽照片和畫像,一想到父母的離去,就躲在被子裡生悶氣;11歲的小涵,一句話都不講,用無言的方式默默抗議,用圖畫來抒發對父母親的思念!然而一切的偽裝,在第一次沒有母親的母親節慶祝大會上潰堤了,孩子們抱著阿嬤,一家人抱在一起哭,令在場之人為之鼻酸。
而這場人倫悲劇,打擊最大的就是水蜜桃阿嬤,不僅面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哀痛,還要強打起精神跟殘酷的現實對抗,在孩子們面前展現堅強鎮定的笑容,在孩子背後卻只能偷偷地跑到山崗上,一遍遍地播放著手機裡兒子的照片和遺言,用眼淚來弔念不復歸來的兒子,對著山谷訴說對兒子的思念。
小潔:「我不會哭,我只會傷心,我是男子漢耶,我不會哭!」看著弟弟妹妹哭成一團,小潔剛強的武裝自己,不讓傷口越舔越大;用自我解嘲的方式,邀請大家一起唱歌狂歡,把煩惱拋諸腦後。12歲的小藍從四年級開始,就視自己為男孩子,這不是青春期的角色衝突,而是因為家裡太多女生了,只好把自己變成為男生,扛起守護家庭的責任。「為什麼想當男生?」「四年級的時候就失去爸爸,我想保護他們阿!」
8歲的小薇,溫柔細心的攙扶著80多歲因工作受傷剛自醫院返家的祖母,轉過身又像個管家婆一樣的碎碎念:「叫她不要工作了,頭會流血要去看病沒有錢!沒有錢了!那麼窮的家庭!」看著十歲的小女孩,從說話語氣、表情到肢體動作,十足是個幹練老婦人的模樣。
面對著種種的角色衝突,我們看在眼裡,我們知道這就是現實的殘酷所練就出來的滄桑,令人不捨的滄桑。
三、外來文化的強勢入侵
失去孩子的阿嬤,看著手機裡的錄像以淚洗面;用洗衣機洗著孩子們堆積如山的衣服。「阿嬤,你的娛樂是什麼?」阿嬤:「娛樂是什麼?我不知道什麼是娛樂……看電視也要有時間阿…」。
「就算世界與我為敵我超喜歡你,超喜歡你不能分離我只相信這個真理!」面對失去雙親的劇痛,孩子們唱卡拉OK發洩心中的情緒,小小的年紀,甚至還不懂歌詞的意義,就這樣在房間裡開著音響關上燈閉上眼,用力嘶吼蹦蹦跳跳,用來自「文明世界」的流行歌曲,宣洩心中被撕裂的情感。「要謝謝愛,讓我學會寬容學會體諒關懷,像陽光陪著大海,是平靜還是澎湃都是愛…」用花園精靈的情歌,唱出對父母的愛與思念,很矛盾、很荒謬、很真實,也很心酸。
水蜜桃阿嬤和孩子們的家,在新竹尖石鄉泰崗部落,按照泰雅族語的意思是「日照充足的地方」,出產的水蜜桃滋味異常甜美,長久以來族人就是在這樣一個優美靜謐的環境中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雖然,以「現代文明」的眼光來看,傳統農村生活被貼上「落後」的標籤,外來的漢人文化、西方霸權和科技霸凌都強勢地進入這地,或許生活的「水準」是改善了,村民有現代化的房子可以住,有自來水與電力可享用,阿嬤有洗衣機可以洗七個孩子的衣服;而孩子們也能夠習漢字學直笛,哼唱流行歌曲享受現代科技,但這些「文明」是否真的讓族人的「快樂」與「成就」提升了?
過去,日子雖然辛苦簡樸,但水蜜桃阿嬤卻生活得自在,土地孕育了她的茁壯,部落生活造就了她的堅韌。在「現代文明」的「薰陶」下,他的孩子們走出部落尋找生計,卻抵擋不了物質的誘惑而淪陷,紛紛不敵卡債與車貸的逼迫,用「現代科技」所出產的車子和農藥結束了他們的生命。部落的傳統文化,教導族人們親近自然,對土地對族人充滿感謝與滿足,讓他們有勇氣去面對生活中的困境;然而科技文明帶來的是慾望的擴充和不被滿足的不安,讓人學會為生活焦慮為明天擔憂,甚至忘記生命的初衷與被創造的美好。過去,部落生活歌詠生命的美好、稱頌大地的滋養;今日文明的生活卻逼人們對土地對自然略取豪奪,產出難以知足的恐慌,讓族人用標語提醒他們「不要亂死」!
四、沒有公式可解的難題
片尾字幕打出:在孩子們就讀的秀巒國小 父亡、母亡及隔代教養的情況占46%!路邊的標語「不亂死」再次的觸痛了這些傷心的靈,也震驚了我們。在台灣,偏遠鄉鎮的隔代教養、父母缺席、生計艱困、被忽視遺忘…等問題,是非常普片的狀況,水蜜桃阿嬤和小豹,只是偏鄉地區眾多共相之一,還有多少的人需要我們去關心?還有多少的家庭需要我們去關懷?還有多少破碎的幼小心靈等著我們去撫平、去溫暖?這已然是制度面的問題,但這問題不能默默等著政府與社福機構去解決,我們所能做的還有哪些?
雖然現實殘酷無奈,雖然日子依舊艱辛,雖然打擊的創傷依舊隱隱作痛,但孩子們有水蜜桃阿嬤和阿公的愛,抱著剛出生的小黑狗,張開清澈無邪的雙眼,用稚嫩溫柔的嗓子,一遍又一遍唱著「泥娃娃~泥娃娃~一個泥娃娃 我做她爸爸我做她媽媽永遠愛著她…」。有了阿嬤與家人的愛,有了社會大眾的關心,被滋潤的心也能將愛給出去,親吻著小黑狗,展現出孩子們細緻溫柔的情感。
「愛,能遮掩一切過錯」(《聖經》箴言書的10章12節)失去至親的痛,讓水蜜桃阿嬤無法接受難以諒解。然而,面對傷痛,為著七個孩子她不能被困境擊倒。縱使未來依舊如同雲霧圍繞山頭,令人看不清腳下的道路,水蜜桃阿嬤也可以用愛與堅忍施展魔法,拉拔著七隻小矮人在山崗上歌唱,唱出對生命的期待,用愛為孩子編織夢想的翅膀,勇敢的迎接明天的到來!
五、續集,餘波盪漾
紀錄片《水蜜桃阿嬤》於2007年上映,在台激起了很大的風潮,而這個風潮在某位立委的挖掘下,意外的扯出了贊助廠商、出品單位之間令人生疑的問題,這次的腥風血雨不亞於紀錄片上映在社會上激起的紅色暖流。是是非非至今似乎告一段落了,但是我們一定要謹記這次事件的核心問題,偏鄉 / 弱勢 / 生命 / 人性 / 自然 ,以及繼續地、持續地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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