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智堯(國立成功大學政治系學生)
《影片簡介》
中文片名:竊聽風暴
原文片名:Das Leben der Anderen / the Lives of Others
導演:賀克.唐納斯馬克 Florian Henckel von Donnersmarck
演員:烏利胥.幕爾 Ulrich Mühe
塞巴斯帝安.庫奇 Sebastian Koch
瑪蒂娜.吉黛克 Martina Gedeck
片長:137分鐘
年份:2006年
出品國家:德國
《電影介紹》
西元1984年,東德全境人民依舊生活在充斥白色恐怖的極權鐵幕下,國家安全局透過訓練有素的情報機構「斯塔西」嚴密監控著所謂社會主義反動派份子,肆意拘捕、審訊與西柏林有所聯繫等人士。在這樣森嚴的氛圍之中,親黨劇作家德瑞曼在文藝圈雖然取得不少成就,卻也引起秘密警察衛斯勒的注意;同時他美麗的枕邊人,知名女伶西蘭,由於遭受到漢普部長的覬覦,更亟欲尋思將德瑞曼定罪。
竊聽行動於焉開展。衛斯勒藏身狹小閣樓內,化身為德瑞曼家中隱形的一份子,二十四小時日夜無休地參與分享了他生活中的大小事,並作下紀錄。慢慢地,透過這種奇特詭祟的「單方互動」,他逐漸融入劇作家經歷的喜怒悲樂之中,無形感染了那份真摯動人的愛、自由、藝術等不曾信仰過的生命價值。最後從心靈底層,衛斯勒徹底叛變了,轉而暗中協助德瑞曼,面對上級的詰問,他不惜謊報、捏造監聽紀錄,以掩蓋作家與友人正策劃合寫對東德名聲不利文稿的事實。
東窗畢竟事發,文稿在西德被刊登報導出來,層峰震怒之餘質疑起衛斯勒的能力與忠誠;女伶不再屈從於漢普部長也導致日後挾怨報復的禁藥事件。西蘭被抓進審訊室內,面對永遠無法再登台的脅迫,終於供出撰寫文稿所用機器的下落。德瑞曼寓所被二度搜索,羞愧中西蘭選擇走上絕路,香消玉殞之際國安局宣告搜索無功,原來衛斯勒已搶先一步將證物移走,可惜一切為時太晚,遺憾已經鑄成。
四年後,柏林圍牆被東德人民推倒,衛斯勒在簡陋的地下室當拆信員,聽到耳機內傳出熱切的消息,起身有感地朝門外走去。德瑞曼從不曉得自己寓所遭到竊聽,直到兩德統一後某天調出檔案,才發現自己過去生活點滴都赫然完整地橫陳眼前。他察覺到假造的紀錄上有代號署名HGW XX / 7,這位神秘人物究竟是誰呢。作家循跡找到時,衛斯勒正逐門逐戶地派發郵件,德瑞曼遠遠窺望著,想上前表白卻又覺得冒昧。
時序又過兩年,德瑞曼發表了新書「給好人的奏鳴曲」,序文中開宗闡明謹獻給HGW XX / 7。衛斯勒路過書店偶然瞥見,拿起書結帳時笑了,這本書是要送給他的。
《影評》
前陣子在電視上一度炒得沸沸揚揚,關於我國情治單位非法監聽有增無減的話題,雖然馬總統鄭重澄清表示,自上任以來監聽情事已經減少七成,並且再度宣示捍衛人權自由的決心;然則不管是傳聞也好、真實也罷,無論如何,在民主國度裡再度迸出「監聽」這威權時代盛行的字眼,對於台灣辛苦營造的良好形象無疑都將產生負面影響,也凸顯在人權議題上確實還有諸多努力的空間。而值此事件喧囂的同時,不禁就令人回想起這部三年前的德語片,年代並不久遠,同樣是以竊聽為主軸,只不過它的背景是在極權下的德國社會,大約二十五年前的今天,而它所描述的故事內容則與我們生活中安危息息相關。
民國七十三年,蔣經國連續當選為第七任中華民國總統,同年台灣以「中華台北」名義首度重返洛杉磯奧運會場,十月江南案爆發,一時轟動社會。是年為一九八四,英國作家喬治.歐威爾筆下絕望的地獄預言彷彿在世上煙消雲散,同時又蠢蠢欲現。在歐洲,在東柏林以及整個德意志民主共和國,共產制度下的威權餘暉持續震懾著黎民,「老大哥」秘密機關遍佈,街道風聲鶴唳。顯然〈竊聽風暴〉導演很聰明,刻意挑揀中以1984這個完美的暗喻作為起始;諷刺的是,這樣的時間點並不是個巧合。
我相信影片中演員們傑出的表現應當是源自於親身體驗,或者曾耳聞目睹過類似案例。一開場呈現在觀眾眼前是一連串具壓迫感的審訊畫面,從訊問人員嚴峻的目光可以看出「斯塔西」是一個冷血的組織,即使稍後在晚宴上以較為暖色調呈現,仍然擺脫不了暗沉的情緒陰霾。接下來陸續發生的情節,如你我所見,秘密警察擅闖民宅設置竊聽器材,恫嚇鄰居採取連坐,日夜監聽留下紀錄,而這一切行動,竟然只為了滿足政客一己的私慾。
秘密警察行徑固然鄙劣,但情報機構「斯塔西」敢於如此明目張膽,絕對自有一套法理上的根據。本片除了間接證明法律實證主義,即法律乃是人定的規矩,並非等同於公理,在法律與道德間並無直接聯繫,而依恃於創造它的時代背景;此外,生殺大權掌握於政府,當權者以個人之好惡決定該受榮寵,誰又該被拘捕,也充分曝露出獨裁統治下必然引發的腐敗弊端。在一個被隔離的角落裡,放著一只老鼠迷宮,多少無辜小人物任其無情擺佈,而自由卻猶如迷宮終點般難以抵達,只有順著暗示不停地跑下去;同樣的,相對於受害者遭踐踏的隱私與尊嚴,「斯塔西」成員則是經由這樣非人化的體制,將原本完整的人格意志轉變做一組無意義的代號,個人在團體中萎縮消蝕,化身為當權者隨心所欲操縱的鷹犬。
如果〈竊聽風暴〉是由艾米爾.庫斯杜力卡 ( Emir Kusturica ) 編導,可以想見主角將是個擁有切.格瓦拉式浪漫的熱血英雄,可是當涉及到繁複精巧的諜對諜,激情也有無用的時刻。唯有細心縝密的謀劃,凡事冷靜以對,就像〈一九八四〉裡面溫斯頓的作為:喜怒不可形於色,才能躲過紛至沓來的難關。然而如此一來,在這樣精緻得彷彿玻璃牢籠的佈局當中,信任二字就顯得格外重要。但無論是劇作家德瑞曼與女伶西蘭,秘密警察衛斯勒與上司,乃至國家與人民,或多或少都存有某部分的不信任。導演反覆把玩這樣一個題材,從而點出戲裡面的思想重心:一方面是德瑞曼,一方面是衛斯勒,偏偏是這兩位一明一暗、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原本應當是死對頭的,莫名其妙卻成了最為可信的他者。
列寧聽完貝多芬〈激情奏鳴曲〉後說:「如果我一直聽這首曲子,革命就不會成功。那些聽過的人,我是指真正用心聆聽的人,難道會是壞人麼?」片中引用了這麼段話,似是要旁證藝術潛移默化之功,然而往更深遠想,我隱約感觸到更大的啟示該是,人當先學會有愛,而後才可言人性。片中的二位主角透過藝術,透過愛而產生交集,在衛斯勒從德瑞曼處「借閱」Brecht新詩之時,在穿越監聽耳機聆賞了德瑞曼哀悼故友的〈給好人的奏鳴曲〉時,想必也喚醒了他內心底層蟄伏已久的人性吧。
唯有具備了人性,才有人權思想的誕生,這是西哲格老秀斯對自然法的主張,從而衍伸出自然權利等概念。而原來怎麼想怎麼做,人皆有選擇的餘地;選擇做個好人,做一件對的事,正是出於追求自由意念的展現。於是乎,當衛斯勒的上司氣焰逼人地質問他「你還站在對的一方嗎?」,當下他仍能夠從容不迫且堅定地回答:「是的。」
影片中可參考之人權規範:
〈竊聽風暴〉全片牽涉的人權議題主要是公民、政治、文化與個人隱私等項,依照世界人權宣言 ( Universal Declaration of Human Rights ) 將重要者羅列如下:
(1) 第三條
人人有權享有生命、自由和人身安全。
(2) 第五條
任何人不得加以酷刑,或施以殘忍的、不人道的或侮辱性的待遇或刑罰。
(3) 第九條
任何人不得加以任意逮補、拘禁或放逐。
(4) 第十條
人人完全平等地有權由一個獨立而無偏倚的法庭進行公正和公開的審訊,以確定他的權利和義務,並判定對他提出的任何刑事指控。
(5) 第十一條
i. 凡受刑事控制者,有未經獲得辯護上所需的一切保證的公開審判而依法證實有罪以前,有權被視為無罪。
ii. 任何人的任何行為或不行為,在其發生時依國家法或國際法均不構成刑事罪者,不得被判為犯有刑事罪。刑罰不得重於犯罪時適用的法律規定。
(6) 第十二條
任何人的私生活、家庭、住宅和通信不得任意干涉,他的榮譽和名譽不得加以攻擊。人人有權享受法律保護,以免受這種干涉或攻擊。
(7) 第十八條
人人有思想、良心和宗教自由的權利;此項權利包括改變他的宗教或信仰的自由,以及單獨或集體、公開或祕密地以教義、實踐、禮拜和戒律表示他的宗教或信仰的自由。
(8) 第十九條
人人有權享受主張和發表意見的自由;此項權利包括持有主張而不受干涉的自由,和通過任何媒介和不論國界尋求、接受和傳遞消息和思想的自由。
(9) 第二十七條
i. 人人有權自由參加社會的文化生活,享受藝術,並分享科學進步及其產生的福利。
ii. 人人對由於他所創作的任何科學、文學或美術作品而產生的精神的和物質的利益,有享受保護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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