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宜芳(國立臺灣師範大學社會教育系博士生)
人的價值不會隨著他人評價而改變,那麼即使生了病,還是擁有原來的價值嗎?
看完「潛水鐘與蝴蝶」(Le scaphandre et le papillon)這部榮獲2007坎城最佳導演獎、全球獎最佳外語片、改編自法國小說的電影,將讓我們對人權與價值有更深的體悟,而且是切身地從主角的立場與視野去看世界,因為導演使用「主觀鏡頭」的方式拍攝,讓觀眾從主角的左眼看到訪客對待他的模樣與談話,從主角第一人稱的內心對白,以及不時穿插潛水鐘囚禁靈魂和蝴蝶心靈釋放的畫面,都能感受出其對於病情的絕望與不自由的感受,還有那些模糊、片段,嘲弄這個世界的話語。
這部電影描述前ELLE時尚雜誌總編輯Jean-Dominique Bauby的真實故事,他用僅剩的左眼寫成書,後來被搬上大螢幕。Bauby本是一個開朗、健談、喜歡旅行講究美食和生活的人,他才情俊逸,處處受人重視與歡迎,但在1995年底,44歲的鮑比突然腦幹中風,全身癱瘓,不能言語.只剩下左眼還能眨動,半年後,經由語言治療師發明的字母表達,Bauby可以藉由左眼皮眨一下代表是、兩下代表不是的方式,一個一個字母拼湊成一個字句再連貫成一段文句,甚至是一整篇文章。於是,他以這種最笨也最聰明的方式,寫下28篇短文,雖然只是薄薄的100多頁,卻是嘔心瀝血、血淚交織而成的纏綿之書,Bauby以「潛水鐘與蝴蝶」為書命名,「潛水鐘」喻指生命被形體所困禁,彷彿罩著潛水鐘的身軀動彈不得;「蝴蝶」則隱喻生命在想像中能像蝴蝶四處飄飛,仍具有自由的本質。
事實上,當Bauby學會「拼字母」表達後的第一句,卻是「我想死」…那是他當時唯一的想法。當然,沒有人願意去執行他的指令,包括想看哪一個電視節目,想做什麼事情,都無法如意。一位無法表達的病人,其實人權常常被剝奪的,包括被推到教堂聽取祈禱,被迫接受相反的翻譯。連生病中最愉悅的洗澡,都需要一群人七手八腳的協助。的確,生病的感覺,旁觀者是很難體會的,不過從影片中,讓我們看到法國對待生命的態度,其設備齊全,照顧者很多,可以讓這類患者繼續在人性化的復健環境裡延長生命。歐洲國家提供完全的醫療照顧給形體殘缺的病人,對於任一生命,只要有一線生機(即使該人對社會已無現實生產利用價值),仍不輕言放棄。讓全身癱瘓、患有閉鎖症候群的Bauby,得以用僅剩的功能來告訴世人,關於他的價值以及存在的意義,還有無限詮釋對生命的不捨。他找到一個很好的譬喻來描述自己聽得到、看得到外在一切卻完全無法移動身軀、無法說出自己想法的存在狀態、就像被禁錮在潛水鐘裡的人;他清楚自己還有「想像力與記憶力」並未癱瘓,因此以自主意志呈現「他身如潛水鐘般不自由,想像力卻如蝴蝶般美麗」這樣的文字,要留給孩子一些回憶,為突然嘎然而止的生命寫下註解。
自從聯合國1995年提出「人權教育十年」,人權教育的目標已被概括定為人權文化。人權教育正是價值體系的革命,如果一個人接受了人權觀念,他必然是一個具自尊心、對自己有信心、開放、有活力的個人,但同時也會關切他人處境、關懷弱勢族群與自然環境。而「潛水鐘與蝴蝶」這部電影,除了喚起我們尊重個體生命,也得以深思生命的意義與價值,若一個人空有身軀而毫無思想,空有腦袋而不知學習,那麼生命之於他,又有何意義?其實,我們每個人的心理健康,便取決於對生命意義的領悟,以及選擇自己生活的方式。只不過,人權教育在於先關心與確保個人權利,讓我們得以有能力追求個人的心靈修養。以Bauby來說,在遭遇變故後全身癱瘓,即使全身只剩左眼能眨動,醫療團體卻積極助其發展,利用左眼眼皮眨動功能,來保持其和外界能有所溝通,傳達彼此訊息,甚至還能進一步出書影響人。至少透過此書,也讓我們學習到所謂「準植物人」的照顧方面、對人性的了解,以及生命意義的探索,能有更多瞭解及反省空間,形體殘缺者仍具有其生命及思想上的尊嚴,值得台灣借鏡。
參考資料
1998,人權教育手冊,Graham Pike & David Selby著,余伯泉、蕭阿勤譯,台北:遠流。
2008,潛水鐘與蝴蝶,Julian Schnabel導演,音像藝術教育活動「fun心影展」播映,國立台灣藝術教育館:南海劇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