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靜怡(獨立媒體記者)
美國政府在八年新保守主義狂熱者的災難性領導下,逐漸失去主導全球的軟性權力,共和黨政府對人權與世界和平等中心議題的忽視,引起歐洲政權的反感,世界各地人民與地方運動蘊釀反美情緒;美國以不當理由發動伊拉克戰爭,以戰制戰不僅讓其失去在阿拉伯地區地緣政治上的曾經優勢,促使美國本身遭受更堅決與強大的恐怖攻擊,美國政府透露的反伊斯蘭教傲慢態度與本身的外交信用崩潰,卻引出更為重要的時代精神—全球性的政治覺醒。美國自冷戰時期以來舉足輕重的外交事務評論者布里辛斯基認為,政治覺醒以跨國性的規模展開,從歷史上的反帝國主義走向當前的反美情緒,強權國家將接受劇烈的區域挑戰是一種必然的全球現象。
2008年由加拿大駐台辦事處與台北光點合辦的加台人權影展,放映了一部重要紀錄片《神聖與恐懼》(Scared Sacred),片名中的恐懼適切呼應以無形的煽動主義發動攻擊,並稱之為「反恐戰爭」的小布希政府。現代政府透過主流媒體輕易製造集體社會恐懼,提供錯誤訊息,凝聚對國家安全的共識,手法迥異於宗教狂熱份子領袖,但是用來合理化大規模毀滅式攻擊的動機,卻是相同並且簡單地異化特殊群體並製造對立的概念。本紀錄片導演向觀眾提問︰人類會因為驚懼而更加貼近神性嗎?人類會因為歷史的恐怖教訓而走上覺醒之路嗎?抑或人類會任由「無根基特性」和「驚懼」擺弄牽制,步上毀亡之路?加拿大紀錄片導演Velcrow Ripper引觀眾實地走訪歷史戰爭悲劇的發生地,包括傷膝地區、奧茲維辛集中營、廣島、紐約、阿富汗等地,回顧人類歷史上最為黑暗的時刻。
相反於其他創作者,導演並不企圖在以上歷史性的地點挖掘出更為悲痛與激烈的人類瘡疤,這不是一個戰爭紀錄片,導演也不以作為客觀冷靜的戰地記者自許。他以五年的時間,非常個人的實地採訪並且口白在人類戰爭遺跡之處,所補捉到的人性幽微光明。例如在柬埔寨,他認識了孩童時期就被迫加入共軍的Aki Ra,他目睹雙親與兄弟被軍隊領袖槍殺。在戰爭停止後,他組成了當地的拆除地雷小組,憑著幾根木棍,每年拆除柬埔寨境內上千個被共軍淺埋,並且仍然時時意外引爆的地雷,爾後,Aki Ra組織了一個極其簡易的地雷紀念館,紀念現有的和平與追求和平的努力。
被媒體稱作最重要的十部和平電影之一,《神聖與恐懼》有著非常平等主義的概念,眾生平等,相對於西方思惟的侵略性,這位加拿大導演在片中溫和地展演另一種東方性的溫文哲學,以及一種第三翼女性主義思維。在開始以膠捲紀錄當地影像以前,導演Velcrow Ripper多半停留在該地的宗教集會裡面,感受當地信仰。導演用他斯文的聲音對著麥克風,又或者用他的鏡頭展現︰他並不是一個觀看悲苦與殘暴的戰爭遊客,或是懷有任何狹隘單邊主義的媒體工作者,而更像楊德昌導演電影《一一》裡面,那個總是用照相機拍下所有人後腦勺的小男孩,為所有人紀錄被她╱他自己遺忘的一部份。不管是遭受遺忘的化學工廠毒氣外洩的第三世界國家受害者、日本廣島受難者、美國九一一後各持己見的紐約客,這些人的背後,有多少值得再三沉思的人類集體錯誤?而錯誤的另一邊,往往指向強調優越競爭的西方發展主義,只是導演不願挑起任何意識型態的簡易對立,任何非正即否的思惟皆指向人類自我毀滅的盲目。
得到加拿大多倫多影展以及各國影展重要獎項的紀錄片《神聖與恐懼》,並沒有類似美國重要的紀錄片導演Michael Moore的強烈批判性格與獨立運動草根性格,也沒有那麼幽默,Velcrow Ripper甚至非常的不一針見血,他的鏡頭邏輯是和緩遊移不帶政治性的,他的思考過程有很多岔路與困境,他在鏡頭外給觀者更多思考空間,試圖呈現一個容納互為辯證的觀影過程;畢竟精準批判分析的媒體英雄太多,而願意釋出詮釋主導權的創作者太少。而在最後,他甚至邀請女同志運動中的重要美國水牛城政治歌手Ani DiFranco演唱,算是給關心國際行動主義運動的人的一個驚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