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簡成熙(國立屏東師範學院)
Ⅰ
一般而言,戰爭電影是以動作場面為觀影的重點。除了少數一些「越戰電影」如《現代啟示錄》(Apocalypse Now)、《越戰獵鹿人》(The deer hunter)外,並沒有特別深刻的寓意。像《獵風行動》(The wind talker)敘述二次大戰美軍徵用印地安納瓦荷族,利用其母語來作為軍事密碼,為了防止密碼外洩,每位納瓦荷傳令兵,都有一位軍官「保護」-絕不能讓其落入日軍之手。但是像《獵風行動》之類的電影所涉及的國家利益與個人生命,孰輕孰重之爭議,其實很難作嚴肅的討論。《哈特戰爭》(Hart’s war)則是近年來以戰爭集中營為背景,兼具通俗與嚴肅意義的影片。以集中營為背景的影片,如《第三集中營》(The great escape),重點在逃亡的場面調度,《大勝利》利用巴西足球王黑珍珠比利為賣點,敘述二次大戰納粹戰俘營中,盟軍與德軍的一場足球大賽,也自然只是西方沙文主義的翻版,大島渚的《俘虜》,則結合了異國戀與同志愛,將同志情慾,帶進了二次大戰的日軍戰俘營中。《桂河大橋》(The bridge on the river Kwai)也同樣展現了東西方文化的問題。《哈特戰爭》雖是以集中營作為背景,也涉及逃亡,但我覺得有很豐富的人權意識,值得教師們從人權的角度,帶領學生去體會西方社會個人自主、尊嚴、榮耀與國家利益的辯證關係。
Ⅱ
《哈特戰爭》是敘述一位家世背景良好的軍官哈特中尉,在一次任務中,被德軍所俘,被嚴刑後關入美軍之集中營。原美軍指揮官馬納馬拉上校懷疑哈特在德軍嚴刑時,不堪忍受,而洩漏軍情,故意安排他到一般士兵的營房(在戰俘營內,德軍基本上尊重被俘美軍的軍階與管理,所以馬納馬拉上校仍保有指揮其士官兵的權力)。某日,一架執行空襲任務的美軍機被擊落,德軍俘虜了二位美飛行軍官阿奇與斯格特少尉。這二位軍官是黑人,在當時美軍部隊中,白人仍然非常歧視黑人,黑人竟然能成為飛官,更是不能忍受。馬納馬拉上校也同樣將此二黑人軍官分配到與哈特一樣的士兵營房,此一戰俘營房是以貝得福上士為首腦。
貝得福上士有種族歧視的偏見,他不能忍受與黑人同住,藉著向德軍告密,誣陷阿奇,致使阿奇少尉被德軍處死。另一黑人飛官斯格特少尉也因此對貝得福上士懷恨。接著,貝得福上士陳屍營房外,斯格特同樣出現在現場,他因此被控殺害貝得福。馬納馬拉上校要求德方給予公正的審判,德方同意,並委由哈特為斯格特少尉辯護。整個片子的主軸自此開展。
經過哈特的探查,原來一切是馬納馬拉上校所導演,貝得福也是其所殺。原來馬納馬拉上校正在策劃一場監獄逃亡,目的是逃出戰俘營,去炸燬戰俘營外的-德軍軍火工廠。由於擔心貝得福洩密,故加以殺害,並嫁禍斯格特少尉,然後以哈特的辯護作幌子,企圖在辯護的法庭場地----已事先挖好的地道,利用「法庭」休會裁定的時候逃走……。
哈特此時正面臨「道德兩難」,他要以國家利益為重,還是要力陳斯格特少尉的無罪?而哈特也知道,如果馬納馬拉指揮官脫逃成功,德方一定會知悉這場法庭鬧劇,而遷怒所有參與法庭訴訟的人。正當辯護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馬納馬拉以胃痛為由退席,哈特知道,他們將要在法庭的某處地道逃亡。身為黑人軍官的辯護律師,他覺得有責任告知,在此休會之際,他緊急告訴斯格特少尉真相,並要他立即從地道與馬納馬拉等三十五位軍官一起逃走。可是,斯格特卻深明大義,他告訴哈特,休會後繼續法庭訴訟時,他如果不在,會引起德方的懷疑,他願意配合演出,以掩護馬納馬拉指揮官逃亡。哈特中尉到底要掩護馬納馬拉上校捍衛國家利益,還是要托出真相?最後哈特中尉在為斯格特少尉辯護時,自己承認是兇手。當馬納馬拉指揮官在進入地道之時,依稀聽到哈特的「自首」……
接著,一切就繼續演出,當德方知曉後,馬納馬拉指揮官已逃出,更糟的是一陣大爆炸,德軍的軍火工廠已遭破壞。德方馬上扣押所有參與法庭的美軍戰俘。哈特力陳這些人事先並不知情,德軍卻要全部就地處死,正當此時,戰俘營門外,馬納馬拉指揮官緩緩走向德軍指揮官,表明願意為一切行為負責……
Ⅲ
《哈特戰爭》也許並沒有特別深入的人性發掘。從人權教育的觀點來看,倒也相當程度的反應了傳統西方自由主義的一些立場。就筆者所知,西方(美國)重要的戰爭片,很少完全以「愛國」作訴求,那是因為自由主義所界定的國家與個人關係是一權利、義務的契約關係。在邏輯上,國家的存在是要保障個人的福祉;而不是犧牲個人福祉,追求國家的榮耀。但是,馬納馬拉指揮官要策動逃亡爆破敵軍火工廠,是否可以藉著誣陷一無辜者,特別是誣陷一有色人種?哈特所面對的戰爭不是與納粹的戰爭,不是一般法庭的正方vs.反方。而是自我良心、正義、榮譽的折衝。在國家利益的大帽子下,個人如何突顯自己有尊嚴的生存意志。吊詭的是,哈特在辯護調查的過程中,德方將領一直有意無意的給予協助,企圖製造「好戲」,在片中的德軍指揮官也留學美國,在耶魯研習法律。「法律程序」在交戰國間,也變成了一種反諷,突顯其荒謬的本質。不過,在西方以程序正義、捍衛個人人權以抵抗國家公權力不當桎棝的傳統自由主義氛圍下,好來塢總是用一種個人英雄主義與對榮譽的堅持來化解二者的衝突。《黑色豪門企業》(The Firm)的律師對抗黑白兩道,全身而退。《火線勇氣》(The courage under the fire)的軍法官調查女軍官犧牲的真相,亦復如是。這些電影都透露著國家機器,不全然為善,個人必須保持某種程度的自覺與自主,在公平的程序下,突顯個人對正義、責任、良心與勇氣,並以此體現國家的利益。
我們東方是一個集體主義文化的國家。近年來,許多師長常常覺得時下年輕人「自主意識高漲」,「只享權利,不盡義務」,「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我並不否認在表象上,時下年輕人有這些缺失。不過,如果從文化的深層結構來看,我們以集體主義為主的傳統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年輕人之間也並不一定會尊重對方的主體性。我常有機會到學校對教師或學生做演講,有時候主辦單位會很關切我演講的內容,怕我會強化學生與學校的對立,我完全可以體會基層學校行政主管的憂慮。歸而言之,我們仍然欠缺一種個人自主性的傳統。就好像年輕人一方面性關係開放,但是,性別平權的相互尊重意識不一定具備。不是女性主義教壞了他〈她〉們,而是未深層的內化到年輕人的性別自省。藉著這些通俗的電影,老師可以提醒年輕朋友從文化的層次,去體現西方個人主義,如何與國家利益和解,才容易把自由、民主、人權等議題深入內化到我們的心靈中。走筆之時,「鄭余鎮與王筱嬋」回國了,也鬧翻了,大眾對此一歹戲拖棚,已到忍無可忍之地步。王也常藉著到醫院驗孕來指控鄭,社會大眾在「不齒」此二人之餘,是否會珍視王肚子裏的嬰孩〈如果真得有得話〉,是一有生命的個體,在責怪大人之餘,要能區分孩子的無辜,尊重那一未出世的生命,但是我看不到社會有這樣的關懷。
最後,附帶一提,《哈特戰爭》的配樂是Rachel Portman,唯一的一位奧斯卡原著音樂的女性得主。《喜福會》、《愛瑪姑娘要出嫁》、《心塵往事》、《重返榮耀》等佳作,都出自其手,她絹秀細緻的音符,譜出了《哈特戰爭》的哈特內心的衝突,聽膩了Jerry Goldsmith之銅管配樂,Hans Zimmer及James Horner之男性情誼動作配樂的聽眾,在觀賞《哈特戰爭》時,不妨也留意其音樂,相信會帶給你一些不同的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