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2-28
青年學子們利用寒暑期長假,離家至海外探索異文化並累積人生歷練,過去多以參加海外遊學前往歐美地區,用意在於增進外語能力為主;但近年來,青年開始選擇至第三世界(Third World)國家,藉由體驗交流形式參與短期服務,並探索相對低度發展地區之文化經驗和社經背景,經由各類媒體的相關報導與同儕間的分享討論,輔以公部門透過提供經費專案補助之形式,致使台灣青年海外服務活動呈現快速增長的現象。 不同於走馬看花式或蜻蜓點水式的觀光旅遊,社團機關舉辦海外服務,青年學生擔任國際志工,在為期數週或數月的志工旅遊活動,秉持助人精神和並運用自身技能,提供服務行動協助改善弱勢族群生活,乍聽之下這似再理所當然不過。 然而,真正的國際參與和海外服務之意涵,並非追求先進國家之高度發展狀態,而是對於身為全球公民社會成員的自覺,意識世界上每個地區的生活型態與面臨的挑戰,並且關懷地球生態環境,以及包含弱勢和少數群族之人類全體命運的發展。藉著前往海外地區參與公益性活動,在助人行為和互動過程中,學習生活、認識世界、體驗生命和檢視自身經驗,更有助於培養真正的國際視野。 當青年身處於文化歷史錯綜複雜的海外服務地點,接觸與自己經驗背景截然不同的人群,甚至出現價值衝突和觀念落差,發現自身所擁有之思維與技能並無法全然適用,但此困境同時提供了不同的觀察角度和思考向度之嶄新契機,這促使青年志工開始自我思索”海外服務”的意義,志工角色之”付出”與”接受” ,以及行動之”供給”與"需求”提出較深層的思考。 近年來筆者在泰緬邊境接觸青年志工經驗中,許多青年皆表達出對於世界貧窮和匱乏角落感到難過,卻仍無法清楚解釋出這不公平背後的社會性結構議題,且對於企圖改變世界感到相當無能為力。因此,青年轉而針對過往總是”視為理所當然之現象”展開自我提問,質疑起自我對於豐富資源的輕易浪費,對於文明社會慾望的無限膨脹,以及對於公共事務參與的冷漠等。 由於身份差異和不平等狀態的衝擊,許多志工提到這份”自己身在福中卻未珍惜福”的感概。身處於服務行動的田野場域,促使青年志工多了份實際參與,從在台灣聽他人敘述的旁觀者成為思索力行的行動者,在海外場域中接受文化衝擊和洗禮,青年藉由服務活動和當地社區產生更深層的接觸,進而,更重要的是主動地引發了自我對話的過程。 去年,一位來自台灣大學的資訊志工提及: “「多民族、多文化、多宗教,許多見聞和經歷都是我前所未有的學習和體驗,很多東西是不一樣的,讓我練習敞開心胸,避免自我本位的思考模式與觀點…;我能做什麼嗎? 在做什麼呢?來到這個地方,我們用自以為是的方式,表達自以為是的善意,那樣就是服務嗎?」我常常想起這樣的問題…。” 台灣社會鼓勵著青年出走,青年們懷抱夢躍躍欲試,但眾多青年志工海外短暫來去,如果期望融入當地社區以理解當地困境,期待短期協助能夠發揮效果改變現狀,這在理論和操作上皆不切實際。返觀台灣社會關於國際志工與海外服務的文本,仍裝飾著浪漫動人的慈善語言,且懷抱著助人為善的一廂情願,只要出國去服務便是愛無國界的體現,這些對於青年的自我發展並無所真正助益,更遑論藉此培養出真正的國際視野和人文素養。 參與青年提及當抵達海外參與服務活動後,益發認為自己無法帶給當地真正的幫助,尤其是發覺爭戰衝突和貧窮困境根源,並非一己之力與短期介入便能改變的現實狀態,但如果能放開心胸認真傾聽在地的樣貌,開始學習合理的行動期望,讓自己在海外場域裡更貼近於現實情況。 此外,舉辦單位更該在該地文化傳統著經緯中,以及區域發展的歷史脈絡裡設定合理的計畫目標,促使參與青年積極地進行跨文化的互動理解,秉持平等誠摯的態度對外溝通,並理解相互間之差異且彼此分享著相似的經驗,同時在自我探索的過程中重新檢視生命經驗,進而提出觀念調整和價值形塑的內化。 鼓勵台灣青年出走,更需要促使青年尋得出走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