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簡成熙教授(國立屏東師範學院)
進行民主法治或人權教育時,重點絕不在於作各種政治學理的政令宣導,而是要學生從生活中去體察、去反省各種權利、義務的相關議題。前不久,《商業週刊》 (810 期,民 92 年 4 月 ) 報導,我國已有 109 萬新窮人,這些新貧現象,勢必會影響到小孩子的教育。而且,台灣近年來經濟惡化,最令人憂心忡忡的莫過於貧富差距的日益擴大。「教育」的功能已不再是出身背景低微的學生向上流動的契機,反而有可能在此過程中,加速了貧富的差距。已有多位學者指出,教育改革的各種措施,諸如多元入學、教科書自由化、九年一貫課程、創新教學等實施過程,如果教師們沒有深一層的體諒不同社經地位家庭的配合程度,而只是作一種理想式的要求,就有可能加大不同貧富家庭子弟在學校的學習表現。「教育機會均等」、「文化不利地位」、「教育階層化」等教育術語,在二十一世紀的台灣,應該受到更大的重視。我們的出身、家世固然會影響到我們日後的發展,在另一方面,個人永遠都擁有相對的自主性 (autonomy) ,個人應盡量可能利用自己的自主性去經營美滿的人生。一般說來,自由民主的國家,出身寒微的個人較能展現個人的自主性,較能有公平的機會向上流動。我並不是《哈利波特》迷,並沒有仔細看過《哈利波特》的原本。不過,在電影版《哈利波特 ─ 消失的密室》的文本裏,對於上述階層意識與個人自主性的辯證關係,竟也可以發覺一些有趣的鋪陳。此刻,台灣正面臨貧富差距的日益擴大,階層意識在教育過程中所產生的影響,值得教育工作者更加注意。
在波特第二集裡,波特更帥了,容恩也更逗了,妙麗也更俏了,跩哥當然也更跩了。不變的是他們的出身所帶給他們的命運,跩哥代表的是最「純正」的魔法血統。容恩代表的衛斯理家族在魔法血統上是中下階層,他也比較親切,不拘小節、容易出「鎚」。妙麗的血統根本不屬於魔法世界,她是來自「麻瓜」,泛指一般不具魔法的平凡人。跩哥就曾經當著妙麗的面,罵她是「麻種」。至於波特呢?他的父母親曾為了對抗「那個人」而犧牲,這使得波特在魔法學校一直享有特殊的尊榮,連跩哥也不能不買他的面子,在第一集裡,跩哥與波特相遇時,跩哥藉著貶抑容恩,而強調只有波特才配與他交往。從階層的觀點,看這些「小」人物過招,非常有趣。
《哈利波特 ─ 消失的密室》的主軸即在當初霍格華茲魔法學校成立時,幾位魔法大師起了爭執,「那個人」堅持要招收血統最純正者,其他人則反對。於是「那個人」建立了一密室,時機成熟時,將伺機而動,將血統不純正的「麻種」殺死。波特在面對此一學校危機時,也逐漸對自我身分的認同起了懷疑。一方面,他堅持平等的意識,可是他卻也有著「那個人」的諸多特質 ( 如會說蛇語 ) ,分類帽也告訴波特,他應該被分到與跩哥相同的史萊哲林學院。到底波特與「那個人」有什麼關係?經過一場有趣的鬥智大戰,波特當然解決了「那個人」。鄧不利多校長告訴波特,可能是「那個人」當初在與波特父母決戰時,在波特頭上畫上「 N 」時,不經意地傳給了波特一些能力,才使得波特具備了一些「那個人」特質。一個人的出身,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要有「選擇」的能力,就好像波特「選擇」不要進入史萊哲林學院,選擇與「那個人」對抗,選擇了正邪不兩立,選擇相信海格與鄧不利多校長,才能得到火鳳凰的最後協助 … 「個人自主」能夠擺脫個人所處環境限制的主軸,貫穿了《哈利波特 ─ 消失的密室》全片的情節。老師們應該藉此鼓勵來自中下階層的小朋友,也要告誡醫生、律師、董事長的孩子不要向跩哥看齊。
在《哈里波特 ─ 消失的密室》中,出現了一位魔法大師「名嘴」, ( 由知名導演肯尼斯布來納 (Kenneth Branagh) 所飾 ) ,編導在此諷刺那些坊間暢銷書作者。筆者身為一位大學教授,學術研究與教學當然是我們的本業,但有時也必須作一些推廣服務的講座,現在的這篇文章就是推廣人權教育的通俗作品。理想的情形是通俗講座要反映學術研究的力道,而不能一味的去媚俗,在社會、傳媒的造勢中隨波逐流。當然,學術研究也不宜孤芳自賞,而無法在社會實踐中體現其價值。觀眾在譏笑肯尼斯布來納所飾演的魔法名嘴時,也要提升自己的鑑賞力,讓我們的社會明星,都具有真才實學。其實,妙麗在哈利波特的人物中,正代表著勤奮向學,知識豐富而又不淪為書呆子的典型。幾乎哈利波特遇到任何困境,妙麗都可以提供魔法知識上的協助,我也覺得這是很好的正向「說教」例子。不管是整個的社會或是校園文化,在後現代的氛圍下,都存在一種「反智」的傾向,學校如果不流俗的辦一些逗趣的活動,幾乎無法吸引大家的注意。知識的追求,不意味著就是 LKK ,也不一定就代表著被動的吸收、記憶。沒有真才實學,只會一味的耍寶,就像是肯尼斯布萊納的可笑。而學富五車的妙麗,一樣可以機巧、逗趣與反抗權威。許多標榜「寓教於樂」的教學花樣,在筆者看來,就根本沒有任何「教」的成分。
《哈利波特》的水晶主旋律,大概會伴隨著「八、九年級」的學生,走過他們的成長路。就想當年約翰.威廉斯 (John Williams) 為《星際大戰》所譜的旋律,帶領無數孩童走進管絃樂、交響樂的古典世界。威廉斯為《哈利波特》系列所作的音樂,也一定具有同樣的效果。不過,可能是威廉斯太忙 ( 他今年同時接了《神鬼交鋒》、《關鍵報告》、《星際大戰二部曲》 …) 。第二集的《哈利波特》是由威廉斯做好曲,由羅斯 (William Ross) 進行後製。也就是影片中同時呈現的音樂,雖是由威廉斯譜曲,卻是由羅斯選擇、編輯、安排到電影上。羅斯也是一位優秀的電影配樂者,作品以清秀細緻見長,如《家有賤狗》 (My Dog Skip, 2000) 、 (Evening Star,1996) ,都真摯感人,但他可能不擅於處理像《消失的密室》這麼眼花撩亂的動作影像。當然,也有影評人指出《哈利波特》系列的導演 Chris Columbus 本身影像處理就很零碎。我的感覺是《消失的密室》所呈現的音樂,的確有些閃失。不過,威廉斯仍然為我們譜出了 Fawkes the phoenix( 原聲帶的第二曲 ) 那種純真、希望的燦爛音符。精緻的弦樂與敦厚的木管點綴,彰顯著兒童心誠則靈,腳踏實地的夢幻成真。在硬梆梆的人權理念之餘,我也期待教師們若逮到了 Fawkes the phoenix 這麼好的電影配樂,實在應該與學生好好分享。
我並不是故意要用很嚴肅的態度去剝奪孩子們看哈利波特的童真快樂。我只是想提醒老師們,即使是像哈利波特這樣的娛樂電影,也載負著許多西方的教育文化。英國相較於美國,更是階級傳統嚴明的社會。霍格華茲魔法學校的四個學院,也反映了歐洲「多軌」的學制特色。我國後期中等教育的高中、高職、五專也有歐洲「多軌」的特色。近年來,隨著「綜合高中」的推行,有逐漸走向單軌的趨勢,許多深澀的教育學理與學制,其實都反映在國外的通俗電影中。《哈利波特》系列,絕對可以引出許多嚴肅的教育議題。回到階級意識與個人自主的主題,我期待老師在教學過程中,不宜錦上添花,要期許上階層的跩哥多體諒民間疾苦、友愛同學;更要期勉中下階層的容恩、妙麗要對自我有信心,去開創人生。我相信透過《哈利波特》善惡分明的有趣小人物,可以很有效的讓全體同學自省。社會階級與個人自主的辯證關係將不是學院內的概念遊戲,神奇的《哈利波特》可帶領我們進入實際的教育場域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