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謝德淵(國立成功大學企業管理學系四年級)
「沒有你的日子裡,我會更加珍惜自己。沒有我的歲月裡,你要保重你自己。」
離開甘肅的這幾年,我不時會想起在那黃沙漫漫的貧困小鎮的教室裡,孩子們帶著純真的笑顏,大聲地對我們唱著。
2010年,短暫的十四天,遼遠的中國大西北,一趟跨越既有青春框架的國際志工之旅,開啟了我對於偏遠地區發展的好奇心,也啟發了我對社會關懷的想像。儘管在國際志工如雨後春筍蓬勃發展的這段時間,不少對於國際志工的反思與批判漸漸浮上檯面,並提出諸如「國際志工是否真正對偏遠地區產生正面影響?」、「國際志工是否易淪為斂財工具?」等疑問。然而,對我來說,那段時間的出走,終究還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記,並啟發了我生命的核心關懷。
服務據點在甘肅省鄰近沙漠地帶的一個小農村,我們在當地中學進行類似暑期營隊的服務。課程設計傾向開啟偏鄉孩子對於外面世界的想像(雖然後來我們也曾思考這樣的做法是否洽當),因此主要帶一些台灣流行的互動式教學,如透過紙飛機探討簡單的力學原理、英文流行歌曲的文法複習等等 … …
我依然清楚地記得第一天到達時,那些令我震撼的景象。沒有設置沖水設施的傳統茅坑,茅坑外上百隻的蒼蠅嗡嗡怪叫,校園僅有一半的土地舖有水泥,其餘仍是黃澄澄的泥沙。恰巧碰到小型沙塵暴到來,不久脆弱的眼球就感到一陣不適。和孩子熟捻以後,談到他/她們的日常生活,和台灣同齡孩子的差異,更讓我感受到內心強烈的震盪。平日五點多就要起床,跑完操場、跳早操後用早餐。早餐通常是一個大饅頭,大多數孩子都吃不飽,甚至有孩子為了省錢,只吃自己家裡帶來的放了一個多禮拜的大餅。早上的課結束後是午餐時間,午餐是和著青椒、黃椒和馬鈴薯的燴麵(幾乎餐餐都一樣)配上一個饅頭,由於當地物資極其缺乏,我甚至看見有孩子因為偷偷多拿一個饅頭遭到廚工責罵。下午的課堂結束,孩子們有短暫時間到運動場上跑跳,之後用完晚餐就要到教室晚自習。晚自習後則必須一起回到宿舍就寢。而因為水資源極度缺乏,當地人一至兩週才能洗一次澡,雖因乾燥並不致造成難聞的身體氣味,但頭髮和身體仍會因沾染風飛沙而感到不適。
對來自台灣的我們來說,這是多麼大的文化衝擊。然而,讓我驚訝的是,當地的老師和孩子們,仍舊每天積極地為生活和課業努力著,絲毫不因環境艱苦而懈怠或是自怨自艾。儘管教學設備簡陋,當地老師們仍堅持要把最好的教育帶給孩子,甚至當我們這些不甚專業的「老師」在台上上課時,當地老師也會坐在教室後面專注觀察,並且在下課時來和我們討論台灣的教育制度和教學方法,以及台灣學生的成長經驗。
即便這趟旅程並不完美,透過這樣的旅行、教學、和孩子互動的經驗,對於我往後的社會關懷起了很大的影響力。我開始會去思考,我們除了這樣短暫地到當地做夏令營式的教學,還能夠做什麼?我們所做的真的對當地是有實質幫助的嗎?此外,像我們服務據點這樣的學校,在甘肅省境內,甚至全中國、全世界,又有多少間呢?回到台灣後我選擇投入國際服務學習和其他類型的志工活動,我開始更努力關注台灣和其他國家的偏遠地區發展,並嘗試與其他關注偏鄉發展的組織互動、合作。
也許這趟旅程並未對當地產生最直接的改變,甚至在國際志工作為一種流行方興未艾的當下,不少對於非營利組織長期研究的學者已開始反思,並且提出批判。然而,對我來說,當年共同前往甘肅這群人,都已經被種下了一個關懷偏鄉、邊陲族群發展的種子,能夠用一個更謙卑的心,學著關注諸如原住民、偏鄉孩童、移工等族群的現況,我認為這是值得欣喜的事。同時我也期盼,未來國際志工在全面地檢討和改善後,能夠作為一個更完善規劃的,讓台灣年輕人能夠走出去的平台,讓更多人有機會用另一個角度,去看看這世界上不同角落發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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