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惠真
十二月七日
接到林媽媽電話要約見面，雖然不知道什麼事，但我突然想起昨天曾幫慧琳的轉學證明書用印，會不會就是為了這件事呢？
慧琳是家裡的老么，兩個哥哥都分別上高中和大學了，他們家就住在學校對面，林媽媽常在學校門口擔任導護媽媽，護送小朋友過馬路，我常和她打招呼，還算熟悉。
放下電話不久，林媽媽就來了。一見面，我立刻問林媽媽: 「你們搬家了啊?」
林媽媽說:「校長!不瞞您說，其實我們家並沒有搬，我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決定把慧琳轉到她爸爸辦公室的對面的學校。」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我迫不及待的問林媽媽。林媽媽立刻說:
「這就是我今天要來找校長的原因。」
從林媽媽的敘述得知，慧琳所以轉學，完全是因為級任李老師的關係。慧琳是位人緣好，各方面都表現優異的學生，不僅當過模範生，還當過多次的班長。升五年級重新編班，被編到李老師的班，第一次班級會，慧琳就被同學選為衛生股長，除了要負責晨間檢查登記之外，還要負責督導班級外掃區的整潔工作。
本校每一屆五年級學生都得負責廁所的整潔，又由於李老師是負責又資深的高年級級任，所以訓導處常把門面的地方，指派李老師的班級來打掃，今年五年二班就負責離校門最近，客人最常使用的兩間廁所，又因一年級小朋友的教室都在一樓，所以也是一年級小朋友最常使用的廁所。剛習慣使用幼稚園開放式的小馬桶的幼生，立刻改用蹲式大便坑，雖然老師一開學都曾指導小朋友怎麼使用，可是小朋友的命中率還是很差，因此，一年級使用的廁所很不容易維持整潔，碰巧李老師的班級一向紀律嚴明，分層負責，所以，只要整潔區不乾淨，衛生組長就會受到責難。
上週四中午，慧琳又被李老師訓話，而每週四低年級都上整天課，下午整潔活動時間，五年二班打掃廁所的同學就不准一年級小朋友使用，低年級老師陸續向訓導處抗議，訓導處立刻通知李老師。李老師認為是慧琳中午被訓之後，心生不滿而指使同學禁止一年級小朋友使用，於是對慧琳更嚴厲的指責，當天慧琳很傷心的哭著回家說：「不想上學了！」。
林爸爸和林媽媽很心疼，但他們聽說李老師主觀意識很強，很不容易溝通，所以想過轉班的主意，但他們也知道在學期當中申請轉班很難，為了不得罪級任老師，就只好幫慧琳辦轉學了。
本來轉學，只要戶口遷入新址，就可以帶著戶口名簿到新學校辦理入學，再由新轉入學校通報轉出的學校就可以，所以，前天林媽媽就帶著慧琳到新學校報到，但因學期已經過了三分之二，所以新學校的級任老師，要求慧琳回本校拿這學期兩次月考的成績證明，李老師就到教務處開了一份轉學證明書給慧琳，因為期中的轉學證明書上登記了兩次學月的成績，慧琳每一科成績都是九十分以上，只有第二學月的數學成績居然只有61分。
林媽媽看到成績時，認為李老師是在報復慧琳，才會給慧琳打這麼低的分數，所以非常氣憤，認為老師用這種方式報復慧琳，實在很不應該。今天林媽媽就是要來學校，想弄清楚，到底李老師是根據什麼打這樣的分數。
我聽完之後，也覺得這61分確實令人懷疑，本校只有第一次月考和學期末的考試採統一命題並集中考試之外，第二學月完全由任課老師自己評量。所以我答應林媽媽，一定會儘快查明回覆。
送走林媽媽之後，立刻向教務處陳主任查詢，知道李老師今天去參加研習不在學校，於是我把林媽媽留下來的轉學證明書交給陳主任，順便和陳主任討論了一下，陳主任也認為這61分是很離譜，她明天一定會問個清楚。
十二月八日
午休時間，陳主任來找我談昨天林媽媽交辦的事。
陳主任出示慧琳的數學作業簿，其中有一頁60分的習作，根據陳主任說，李老師僅根據慧琳這一次的隨堂測驗分數，就當作慧琳的第二學月的數學成績。
我翻閱一下慧琳這本數學作業簿，除了這一次之外，前後幾次的作業成績都在80分以上，經仔細檢閱，這一次練習的試題，正好是「數位數」的單元，慧琳錯誤的幾題都是數位數的時候少數了一位，以至於連錯了四題。其實學生在開始學習一個新的單元，難免會出現錯誤，像這種數位數的錯誤，只要更改過一次，就很容易糾正過來的。我和陳主任都認為僅憑這樣一次的數學練習的成績，就作為評定學生整個學月的數學成績，確實不妥，我們商議的結果，決定把我們共同的看法告訴李老師，請李老師更正。
十二月九日
上午課間時間，李老師帶著教師必攜簿和陳主任一起來找我。一見面，李老師就為慧琳的事讓校長操心而道歉，接著就談到慧琳的數學學月成績，李老師承認當時家長要老師出具成績證明的時候，匆促之間，只拿出手邊還未發還給學生的數學習作做根據，確實有欠周延。所以，李老師決定重新核算，已經請同學到慧琳家把另一本數學作業簿帶來，她會把慧琳在第二學月當中，所有數學作業練習和測驗的成績一起平均。
不過對於慧琳督導廁所的事，李老師有話要說，她還是認為慧琳不但督導不力，而且不准一年級小朋友使用廁所，也是慧琳出的餿主意。李老師翻開教師必攜簿，指著其中記得密密麻麻的一頁給我看，這一頁，李老師把全班學生平日的表現鉅細不遺的記錄下來，而且還夾著好幾張大小不一的字條。
李老師說 :
「因為我對每一屆的學生都管得很嚴格，我早就料到會有家長告我，所以平時只要學生出了狀況，我就隨手記下來，學生犯了錯，現在都不能體罰，所以我就叫學生寫悔過書。校長，妳看 ! 慧琳也有一張悔過書在這兒，我並沒有冤枉她呀!」
我順手接過來看，發現慧琳這張悔過書不但字體不像平時寫的那麼端正，整張紙皺皺髒髒的，還有水痕，顯然是滴到淚水的痕跡。從這張悔過書看來，不難想像慧琳當時被迫寫悔過書時，深受委屈的狀況。於是我的心情突然沉重起來，一時找不出適當的話語來指正李老師，這時，正好上課鐘聲響了，李老師要趕去上課，匆忙的告辭，我只好說: 「妳辛苦了 ! 謝謝 !」
送走了李老師之後，我仔細的思考，從李老師在處理慧琳的整個事件當中，發現李老師雖然沒觸犯什麼法規，但卻和一些有關教師行為研究結果相違背。例如：
美國艾斯比教授的一項研究指出，教師上課時表達同情心、積極尊重、真誠等催化態度的程度，與學生的成就測驗、問題解決能力及出席指數成正相關，並能減少學生如紀律問題、厭惡學校態度等不適應及負向的行為，促使學生朝積極正向發展。
又根據我國黃惠惠教授的研究也發現，一個有同情心且真誠的老師越能被學生所接納和信賴。老師越能創造以學生為中心的學習氣氛，就越能培養學生創造學習的能力，並發揮自我實現的潛能。
想一想
1.不准學生上廁所，是否侵犯了學生的基本人權?如有，是侵犯了哪一項人權?
2.本文中，誰在為一年級的學生伸張人權?
3.從本文所敘述慧琳在學校的遭遇中，您認為慧琳的哪些人權受到侵犯?為什麼?
4.您認為身為教師，除了公正的紀錄學生的表現之外，最重要的特質應該是什麼?
5.從本文中，您認為這位資深又認真的李老師身上，缺少一點什麼嗎?
6.您認為，公認是台灣社會中素質最高最優秀的小學教師，何以必須隨時留下證據以防衛自己呢?何以教師對學
生的評鑑紀錄，常不能取信於家長呢?
7.如果您是慧琳的家長，您會選擇幫慧琳默默的轉學，還是為慧琳伸張人權？
8.您認為，本文中李老師受到訓導處的器重，是否更讓李老師喪失對學生正向的催化態度？
9. 如果您是本文中的校長，您會如何來導正李老師對學生催化態度的缺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