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翁宏霖 (成功大學歷史研究所研究生)
日前,在學長的引薦下,得以進入學長正在實習的著名升學中學擔任代課老師,以填補當時多位老師退休所遺留的授課空缺。對於有志朝教職發展的筆者,面對這樣可以提前磨練的機會,雖然稍有恐懼但卻是更期待藉由這次教學相長的機會,提升自己授課的能力並幫助學生達成有效學習的目的。除了開學前積極整理資料備課外,也積極諮詢學長和學校老師的授課經驗、指導,希望能盡快掌握授課流程的控制和適時講講笑話緩和學生上課壓力。在自己新手上路的教學熱忱、「教不嚴、師之惰」的古訓敦勉,和深怕誤人子弟將下十九層地獄的師長耳提面命壓力下 ( 各位親愛的老師,學生來陪您們了 ) ,課前的準備工夫都是衝!衝!衝!
在正式上課後,開始發現事實與理想間是有所落差的。首先是課程傳授方面,因為任職科目是自己本身由大學到研究所所學的相關領域,因此在不斷摸索學生的學習情況後,再運用綱要條例、重點印象提示和舉例模擬等方式下,盡量幫助學生加強理解和記誦課文的印象,因此曾將成績中等的班級提升至前幾名 ( 一年級有三十多班的情況 ) ,但也有原本成績中下的班級再繼續捍衛其「名次」的情形 ( 是在那一班講太多笑話的原因嗎? ) ,因此自認為這方面問題不大。
但實際上卻出現自己與學生的思想觀念、期許出現落差的情況,尤其在某些特定班級的特定學生上是益加明顯。原本就稍有疑慮自己與要授課的學生年齡差距一輪的情形 ( 真好,同生肖、同年犯太歲 ) ,會出現馬里安納海溝 1 深的代溝問題。雖然日後證明在自己不計形象搞笑的授課方式下,彼此的互動氣氛頗佳,但真正面臨要處理、溝通部份較不合規矩的同學時,那彼此觀念差距就豈是天上地下般遙遠,而彼此衝突的焦點概在師權、學生受教權和學生人權權限差異上。身為六年級後段班的筆者,自幼親身經歷就是自己若在學校因為學習怠惰而受到師長責罰,回家後絕不敢告知父母以免再被教訓一頓。多年後自己擔任教職,雖然知道時空環境已有重大的改變,現在學生的自主權和自我思考能力已大幅提升,但在真實面對後仍不自覺地感嘆。在課堂上發現學生無心學習,甚至於破壞上課秩序影響課程進行時,筆者多半會試圖以苦口婆心的態度、盡量詼諧幽默的方式來勸導那突然「暴動」的同學,但這樣的方式卻在某一次踢到鐵板了。
憶及當時筆者正在黑板上龍飛鳳舞畫事件流程圖時,那位同學開始搖動桌子發出噪音,並且不斷喃喃自語地說:「這樣又、還有累、再說嗎」的方式,成功地達成干擾筆者上課的目的。再筆者多次勸告不果,口氣越來越嚴肅的同時,那同學竟率先發難地搬出自己父母的社會背景,並挑釁的告訴筆者說:「敢動我,我就去告人 X 基金會,要你賠錢道歉」。當時雖因自己天生就面孔嚴肅難看,又加上一直不講話地盯著他 ( 只是臨時想不到要如何化解 ) ,竟造成他自己恐懼退卻而結束爭端,但已造成自己「身心」上的挫折 ( 筆者媽媽沒說過筆者不帥 ) 。因此筆者當時僅是代課老師 ( 非正式老師,所以人微言輕 ) ,而且課程規劃又設定一週僅有一堂歷史課,又希望學生能完全吸收課程內容而一再解說,所以當時趕課的壓力極大。若是一直顧慮那同學的話,不僅會影響計劃進度,更是妨礙到其他同學的受教權,和侵犯到那同學所言的「自由」;若是任憑那同學妨礙秩序,則不僅課程無法順利繼續,甚至自己的老師尊嚴將被其他同學輕視,因此急於設法解決。課後,筆者與其導師詳談以尋求解決方法,才發現所有 任課 老師都被那個同學干擾過 ( 小小年紀就知道要公平對待所有師長,真不簡單,只是用錯地方了 ) ,而且大多數的老師都是直接罰學生去訓導處罰站,以免干擾課程的進行,如此豈不是學生人權的過度擴張來妨礙其受教權的情形,事件發生的原因並未解決。
最後,筆者改採取兄長朋友的輕鬆態度而非老師較威嚴的身份,多次與該生私底下密切懇談,才得知其家庭背景的影響和學校對成績不佳同學的漠視情形,都是他無心課業甚至干擾課程以尋求注目的原因,人權口號不過是藉口罷了,實際內容涵意僅是朦朧概念。在與其多次互動後,筆者終於獲得其上課「盡量」不干擾秩序和聽課的承諾 ( 該生的口氣是:聽你上課已經很給面子了 ) ,筆者也不需費心如何拖他到訓導處,再加上自己不斷 向其他 老師借課來補課,終於順利結束那學期的課程,但是心中對於學生權利的疑慮仍未完全釋疑。筆者以為師長所教導的有教無類、循循善誘和積極幫助的教育理念是十分正確的,但若是遇見各式各樣的現實狀況,只怕會讓許多新進老師感覺挫折。給予學生適當的人權精神、觀念,將有助學生人格走向積極正面的方向塑造,但是卻必須有社會價值正確、家長以身作則、學校制度完善和師長耐心配合等各種因素,「同時」存在配合才可能達成目的,絕非單一選項或是一紙命令即可的情況。否則權責無限上綱的學生人權訴求,所侵略的不僅是老師的尊嚴和教學熱忱,更可能會損害到師生信任互動和學生充分受教的權利。以筆者為例,研究所修課課業繁忙,又擔 任 教授助理又有一週十六堂代課,還要與學生充分互動和借課補齊進度的壓力,真的是因為自己初為人師的熱忱所給予的動力。雖然在離開代課學校後,曾遇見學生家長感謝的表示和那位同學真心的肯定 ( 嫌筆者的課堂笑話很冷 ) ,但是心中感覺卻是極為矛盾。雖然那同學直言筆者的課程是他最認真的科目 ( 有及格 ) ,但是筆者卻懷疑自己是否能長久維持如此熱忱,可能再一次次衝擊下將逐漸消失吧。因此在大家極力提倡尊重學生尊嚴和人權的同時,是否同時思考社會觀念是否配合 和 老師在授課上遭受衝擊的情形,畢竟教育是百年的事業。
附註:
1 、馬里安納海溝 (Mariana Trench) 位在 北馬里安納群島東方 是地球最深的地方,平均水深有 7000 ~ 8000 公尺。目前所知,海溝中的「挑戰者海淵」( Challenger Deep )是世界上最深的地方, 水深達 11034 公尺,比地面上最高的山還要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