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惠真
九月十八日
今天一大早走進校長室，家長陳女士已經坐在沙發上等候了。我一放下皮包，立刻過來和陳女士交談。陳女士是台北縣一所中學的理化老師，今天特地調課，代表四年三班的家長來反映自然科任柳儀青老師的問題。
陳女士說，開學之後，有幾位家長發現，該班自然科家庭作業居然是要學生抄背參考書的內文，陳女士立刻和級任王老師聯絡，聽王老師說，已經有好幾位家長向她反應了。由於學校專科教室不夠分配，所以四年級以下自然課都在班級的教室上課。前天上午，四年三班正好有兩節自然課，陳女士就在級任王老師應允下，特地在學生上自然課的時間，逗留在教室後面，幫王老師檢閱學生的聯絡簿，順便留意柳老師上課的情形。結果，發現儀青老師不但沒有依照課本的提示進行實驗，反而讓學生把從參考書抄下來的作業，包括實驗部分，都像念課文一般輪流朗誦，並且要求學生要背下來，說下次上課要考試。
陳女士和王老師商量之後，就直接向儀青老師毛遂自薦，她表示，願意先徵求教務主任和校長的同意之後，來擔任儀青老師的助手，幫忙老師上實驗課。結果儀青老師不但一口拒絕，還惱羞成怒，責備家長多事，認為若嫌老師不好，就把孩子轉走，並且還波及到級任，辱罵王老師是在破壞學校的制度。所以，陳女士只好直接來找校長。
聽了陳女士的敘述，我答應進行了解之後，一定盡快的處理，因為我也剛到任，對老師還不熟悉，所以，陳女士表示諒解，願意先回去靜待佳音。
九月十九日
昨天下午，我向教務主任 、 人事主任 、執行秘書等單位 查詢儀青老師的狀況。
原來儀青老師早年是一個很上進的人，半工半讀的從高中夜補校畢業，參加小學教師甄試通過之後，就分發來本校服務，迄今第十年了。
儀青老師今年四十二歲，還未婚，目前有一位親密的男友，但因某些原因，一直都未辦理結婚。據說她的情緒不大穩定，只要稍不順心，就揚言要跳樓，常常把大家都嚇壞了！
儀青老師在本校服務期間，原來擔任低年級級任，因為許多家長抗議，就改派中年級級任，可是還是不斷有家長和學生抗議。由於學校班級數不多，前年開始，教務處商請兩位級任老師來兼任組長，才能空出一位音樂和一位自然的科任缺。為了安排儀青老師擔任科任老師，已經大費周章了，可是她還是把自然課教得亂七八糟，不但常常教錯，還把自然科當成社會科在教，要求學生背課文，所以，被教到的班級家長和級任老師總是不斷的抗議。
根據主任們描述，儀青老師應該屬於能力嚴重不足的不適任教師。我抽空和人事主任 、 執行秘書一起查閱有關處理不適任老師的法規。不過，非常令人失望，除非當事人自願申請調動，要不然就由校方採取行政調動方式，將老師以人地不宜緣由，報請調到他校服務；另外的方法就只有交給學校教職員工作考核委員會考核，若能連續給予考績兩年丙等或者直接考丁等，才可以給予免職，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合適的法規可以支持處理，實在很傷腦筋。
九月二十二日
今天下午，召開例行性的主任會報，會報中，教務主任 、 人事主任和執行秘書都建議： 「 下學期讓儀青老師自己請調到其他學校服務。 」， 與會的主任都認為，不適任老師一直待在同一個學校，對這學校和學生很不公平，在無法規可處理之下，調校服務，至少讓別的學校也來分擔一些不適任老師所造成的負面影響。
雖然言之有理，可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再說，調校並無法讓不適任老師提昇教學能力，只是把問題踢到別的學校而已，仍無法解決問題的。而且從現在起到期末還有整整三個月的時間，與其讓儀青老師繼續誤人子弟，不如派她去參加教師研習。而自然科研習時間相當長，上下學期各八週，認真學習的話，應該可以提昇一些教學能力才是。於是，教務主任答應立刻幫儀青老師辦理報名，也請執行秘書說服儀青老師去參加研習。
十二月十七日
由於儀青老師順利的報名參加自然科教師研習，在研習兩個月期間，教務處外聘一位大專電子資訊科畢業的林老師來代課。四年級家長對林老師的風評都很好，所以抗議的聲音自然就停止了。可是上週，儀青老師一回來上課，學生和家長就又陸續的開始抗議。
今天有一位家長打來電話，厲聲的責問說：
「校長！妳 為什麼把好老師給換掉了？ 」
他又說：
「 學校完全置學生的權益於不顧，林老師明明教得好好的，小朋友都很喜歡，學校偏偏要把她調走，卻把小朋友最不喜歡的柳老師給調回來，這是什麼意思 ? 是不是存心要和學生過不去 ? 」
我聽了，實在啼笑皆非，只能很有耐心的跟家長解釋，「林老師只是代課老師，儀青老師是正式編制內老師。」，可是家長還是無法諒解，揚言，如果連這種小事，校長都無法解決的話，他就要去找議員，要大家在議會見面。對這位家長以放話態度來表達憤怒，雖然感到不悅，但將心比心，家長不滿孩子受教權益受損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一月十日
今天召開人評會議，委員們幾乎都建議請儀青老師志願調校服務，不過大家也都知道她一定不會肯的，所以就有主任建議乾脆給予行政調動。
據了解，由校方直接呈報教育局，將老師行政調動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要先蒐集充分具體的佐證資料，這點還不算太難，可是，當教育局接到行政調動的請求時，都會派員來學校訪問當事人，必須經過調查屬實，調動才會成立。據我所知，過去就有幾所學校，依照相關法規，以教師人地不宜緣由，報請行政調動，但在事情尚未辦成之前，就被當事人知悉，不但鬧得雞犬不寧，後來當事人都懷恨在心，對校方展開沒完沒了的反擊，造成學校人事不安定的主要原因。如今已經很少學校會輕易去嘗試這種行政調動方式，所以這項法規就形同虛設。因此，今天在會中，並沒有達成行政調動的共識。
晚上，還有補校上課，我就留下來巡視。不知道誰走漏了今天會議的消息，儀青老師知道我還在學校，就趕來校長室又哭又鬧，她說，如果誰敢把她調走，她就要在學校跳樓給他看。正巧執行秘書今晚也有課，還留在學校，所以立刻把儀青的男友施先生找來，請他多加勸導。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折騰，施先生終於把儀青老師帶回去了。
二月一日
為了儀青老師的事 ， 讓我想起多年前 ， 在山山國小擔任課務組長的時候 ， 就曾遇到一位 嚴重 不適任 的 老師 ，校方無法解決，所以 我就 把一個學年所有班級國語科的「寫字」抽出來， 排她 上「 寫字」 課， 因為寫字課對學生的影響比較小一些 。 而本校儀青老師還不至於到 嚴重 異常的程度 ， 因此 ， 我和教務主任以及教學組長商量 ，下學期是不是可以抽出原由級任負責指導的寫字課和美勞課，排給儀青老師上，教務處答應試著照我的意思來排課。
二月二十日
今天是全校師生返校日，全校師生都來了，教務處立刻藉這機會把四年級的級任老師都找來，向他們說明抽換科任課的緣由，請求他們的諒解。所幸老師們都願意為了學生的受教權而勉為其難的答應配合，但因為採取局部抽課的關係，所以，課排得有點兒凌亂，教學組長就依照各老師的個別需求，盡力幫大家調整。
六月二十九日
學期快結束，明天就要召開校務會議，今天下午，依照慣例，先召開擴大行政會議，邀請學年主任與會，反映一些學年老師的意見，作為下學年度擬定校務計劃的參考。
會中，談到排課問題，四年級的學年主任金老師說，這學期儀青老師改上寫字和美勞課，好像教得很認真，因為儀青老師本人對國畫很有興趣，她教書法和水墨畫，似乎還很適合呢 ! 所以，她建議下學年度起，讓儀青老師固定教寫字和美勞，四年級的自然課，以後還是由級任老師自己來教，以減少困擾。我聽了，立刻向金老師道謝，感謝她對四年級級任老師的領導和協調，才能解決困擾學校多年的問題。
由此可見，有些不適任教師可能是因為錯置所造成的。在處理不適任教師的法規還沒有出現之前，對不適任教師還是以協助他們成長為要務，讓他們朝自己喜歡的專業領域精進，而且校方若能做到適才適所的話，或許可減少一些不適任老師的問題。倘若一味的採用調校方式，把問題丟給別的學校來分擔，只不過是換一批受害的學生而已，問題並沒有真正的解決。
想一想
1. 學生上儀青老師的自然課時，他們喪失了什麼權益？
2. 本案例，誰在為學生爭取應有的權益？
3. 對本案例不適任教師的處理，有哪些人在這事件上做出貢獻，合力來解決這棘手的問題 ?
4. 儀青老師的不適任，之所以會延宕這麼多年無法處理，到底什麼問題阻礙了兒童人權的伸張？
5. 從本案例中來看，擁有合格教師證書，是否就等於適任教師的保證 ? 為什麼 ?
6. 您認為對於不適任教師，採取行政調動方式，是否合宜 ? 為什麼 ?
7. 由於本案例發生在十多年前，如果不適任的老師發生在現在，您知道目前有什麼法規可以處理嗎？
8. 如果您的孩子遇到不適任教師，您會如何處理呢 ?
9. 如果您服務的學校中有不適任教師，而您也是教師評審委員之一，您會優先維護學生權益還是維護同事的權益呢？為什麼 ?
附錄：
臺北市政府教育局審議不適任教師評鑑小組設置要點 臺北市政府教育局審議不適任教師作業原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