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乾任(文字工作者)
《書籍介紹》
一位前華爾街分析師,從明亮的辦公室踏入陰暗的農場,從蹬著高跟鞋走過大理石地板,變為穿著橡膠鞋陷於一地便溺,從此,她看見了眾多我們不忍卒睹的現實:遭到電擊限制行動的乳牛、彼此自相殘殺的雞、遭到殘忍閹割的小豬……
諸多荒誕與扭曲的農場處境,在充滿血淚的文字之間悄然流洩。於是,她做了一個人生最大膽的決定,開啟了一段直探國際畜牧產業最黑暗角落的探索之旅,
深入加拿大的雞蛋倉庫、馬來西亞的養豬設施,甚至墨西哥的養雞工廠,試圖從更廣泛的角度,尋求一個改善動物處境的可能。
《書評》
前一陣子,殺貓的台大學生又再度犯案,引爆愛護動物團體的憤怒,前往台北地方法院抗議,並圍毆了殺貓的陳姓學生。許多愛貓與動保人士認為,貓很無辜,不該被凌虐殺害,殺貓犯的惡行重大,就算死也不足惜。動保人士並且對政府提出抗議,認為目前保護動物的法律,在對犯罪者的懲處上的罰則過輕,應該修法調高罰則。甚至還有人挖出國外的研究報告,指稱有殺害凌虐動物習慣的人,將來殺人的可能性不低,應該想辦法嚴加防範。雖然不知道調高罰則是否真能嚇阻犯罪,不過,如果光看殺貓案的社會輿論反應,會以為台灣是非常關心動物權的國家。實際上並不是,雖然的確有很多人關心動物權,但是,大多僅止於已經融入人類社會生活的動物,像是貓狗之類可以當成寵物的動物,其他被當成食物的動物之命運,說實話並沒有太多人關切。再好比說,當作食物的動物們的生活光景,他們活著的時候獲得甚麼樣的照顧,台灣的畜牧業對待動物的方式是否合乎人道,似乎也很少人在乎?否則的話,為何每次爆發禽流感,新聞報導中提到的大規模撲殺,很少人提出質疑或抗議,甚至認為是必要之惡,如若不撲殺,萬一傳染給人類怎麼辦?
在我讀完法樂琪所撰寫的《傷心農場》之後,我猜想,多數台灣人並不知道也不關心自己每天所吃下肚的那些肉,到底怎麼受孕、養育與宰殺?理由是,根據法樂琪實地走訪過一系列農場後發現,幾乎所有從事大規模工業化農場的從業者,都吃素。無一例外,都吃素。每天得幫人類宰殺動物的屠夫,是素食者;餵養牛豬雞好當成食物給人類吃的畜牧業者,是素食者。
為什麼這些人會變成素食者?
若從法樂琪書中的描述來判斷,應該是身體承受了太多慘無人道的動物生命經驗,無法負荷之下,所產生的一種本能性的防衛機制。翻成白話文來說就是,那些牧養動物的方式太過可怕,以至於自己養出來的動物的肉或蛋,他們自己也不敢吃。
情況有多嚴峻?
或許可以從每一次,當法樂琪提出要參觀農場時,都被拒絕的反應略窺一二。要不是法樂琪剛好因緣際會成了加拿大某個「家庭農場」的志工,獲得參觀現代化工業農場的機會,又以這個身分結交了當地其他工業農場的從業人員,也獲得信任而能夠參觀其他工業化農場,只憑我們一般人打電話去工業農場想要要求參觀,是不可能獲得首肯的。
為什麼這些人不願意開放農場讓人們參觀?
因為就連他們自己也不太願意進入那些工業化的農場中。許多工業農場都以嚴密的高牆阻隔外界的窺視,甚至連窗戶全都封閉,只靠室內燈光調節明暗(好控制所飼養之動物的進食、生長與下蛋的速率)。這類工業化農場充滿了惡臭,因為過於擁擠的生存空間,讓動物的排泄物無法有效清理,每次進出都得穿隔離衣,且以大量清水和肥皂清洗身體,都還未必能夠洗掉身上的腐爛惡臭味。因為過度擁擠,別說活動、奔跑,很多被飼養的動物根本無法直立,跟其他同類擠在一個小小的籠子隔間裡,每天就是被餵食加了大量維生素的飼料,飼料則是其他工業化農場的家禽屍體。
更悲慘的是,不少提供人們食用的動物都經過了基因篩選與改造,例如蛋雞只採用最能生雞蛋的,肉雞則挑選雞胸肉最多的,乳牛則是盡可能讓乳房變得異常肥碩,總之,工業化農場把飼養的動物給功能化,只強化人類所需要的部分,其他就放任其毀滅與腐敗。
因為動物權不若人權受到關切,且效益最大化的思維充斥整個畜牧業,加上控制工業化農場背後的財團勢力龐大,可以在各國政府中遊說民代與官員,壓制原本就不算大的反對聲音,使得工業化農場近年來日漸蓬勃發展,所有提供人類食用的動物之生命,被以嚴格的經濟效益評估計算著,生命的價值與尊嚴在此絲毫不復見,關鍵是這些生命能夠壓榨出多少資源,幫老闆賺進多少錢?
拜讀《傷心農場》一書,讓人佩服現代畜牧業的手段高明。將農場藏在遠離人群的鄉間,以高牆將好奇的人擋在外面,讓人不能看見農場內的真實狀況,再以各種清新脫俗的美好廣告欺騙消費者,使用各種方法讓人對於自己所食用的肉原本來自生命這件事情無感,就能讓人們安心食用工業化農場所提供的各種肉品,而不去思考這些肉生前的處境,也不至於會良心不安而減少食用或要求工業農產改善對待動物的方式。
作者法樂琪自己雖然也吃素,但她並沒有全然否定人們吃肉的需求,也不是反對農場的存在,只是對於非得採取高密度且經濟效率至上的工業化飼養方式感到不寒而慄,因為這些動物所吃下肚的食物隱藏著不少的致病風險,且極有可能隨著食物鏈來到人類身體內,造成巨大的傷害。
法樂琪在書末提出了大規模放牧的想法,人類如果希望吃來自動物的蛋或奶或肉,不應該再繼續高密度且不健康的工業農場模式,盡可能擴大農場的範圍,讓動物能夠自由的生長與奔跑,沒有壓力而快樂的過完其一生,再為人類服務。而她則提醒我們,不妨多花點時間了解自己吃進肚子裡的食物,不要被廠商的花言巧語(廣告)所蒙騙,一個簡單的肉奶蛋供應商的測試方法:打電話去詢問自己能否前往參觀,如果拒絕你的,你也可以放棄這些農場所提供的食物。至於願意接受你的參觀申請的,請好好睜大雙眼,看清楚農場內的生命存活狀況,想想看這是不是你所能夠接受的?
人類是吃下其他生命的付出而得以存活的物種,我們應該謙卑面對替我們犧牲生命者,不要以逃避或假裝不知道的方式,忽略這些替我們犧牲生命的動物們的可悲遭遇,讓他們活在無法看見光明的絕對黑暗中。
附帶一說,作者法樂琪並不是甚麼農業專家,她原本只是一位任職於華爾街的金融從業人員,因為金融海嘯後失去工作,趁著休息空檔前往農場擔任志工,打開了她的心和眼,決定投身這趟調查之旅。所以,別以身分作為自己不願意認識真相的藉口,當有越來越多消費者關心所食用之動物的生命權,要求更符合人權待遇的方式養育與宰殺,是人類文明的進步與勝利,也是生而為人應該去做的生命保育工作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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