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乾任 (文字工作者)
說到同志,不知道你的內心第一個浮現的念頭會是什麼?
愛滋病帶原者、濫交、娘炮、不男不女,還是……?
曾經有讀者寫信問J.K.羅琳,「不解為什麼鄧不利多是同志?」這個讀者認為,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羅琳回覆她,「會不會是因為,他原本就跟我們沒有兩樣?」
同志,到底是基督教基本教義派口中的無法悔改,連上帝都不愛的罪人,最終註定無法上天堂,只能墮入地獄,還是羅琳口中的,「跟我們其實沒有兩樣?」
提摩西這本《直男愛出櫃》,毋寧就是為了探尋這個問題的真實答案而誕生的一本曠世巨著。
提摩西是生在美國南方鄉下的一名基本教義派基督徒,從小相信同志是邪惡可怕且上帝所不喜悅的罪人,除非這些人願意拋棄自己的性向,悔改回歸異性戀性向,否則上帝不會拯救,也不會愛。
提摩西自認是基督精兵,會在大學校園裡和同志辯論。說辯論其實也不盡然,應該是說,直接引用聖經將這些同志定罪。而且,提摩西認為自己是在協助上帝清理世上的罪人。
然而,某一天,提摩西開始覺得不對勁,他認為自己或自己所身處的教會對待同志的態度,和耶穌的教導「愛鄰舍且愛人如己」相違背,他不知道如何去調解聖經中看似矛盾的教導,於是他有了一個驚人的念頭,提摩西決定「出櫃」,對世人公開宣稱他是同志,而非直男(異性戀男性),以同志的身分生活一年,並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遭遇記錄下來。《直男愛出櫃》就是這一年偽同志生活的紀錄。
在書中,提摩西忠實地記錄他出櫃之後所面臨的轉變與心境。
雖然很幸運的是,他的家人還算能夠接受,只是太過震懾而一時無承受,但比起許多出櫃的同志所面對的家庭決裂,提摩西算是得到家人相當程度的支持。
接著最讓他痛苦的部分,則是他長年積極投身的教會,從牧師到會友幾乎全都消失了,會堂牧師還曾經寫過一封婉轉但卻是表示決裂的信給他(雖然後來牧師向他道歉並表示自己的作為不夠成熟,提摩西也接受了),讓提摩西感到非常挫折且難過。
彷彿公開承認自己是同志後,就被主流社會給排擠,排除在外。公開身分反而是另外一種隱匿的開始,同志被迫只能跟同志群聚在一起,出入同志聚集的場所,不能再像一般人那樣自由出入所有的社會空間。
是否同志們總是被迫群聚在特定場所,是因為主流異性戀社會的排擠?提摩西當然也因此開始出沒同志聚會的咖啡館、酒吧,以及接納同志的教會群體,也的確在這些地方看見不少能夠印證他過往對同志的刻板印象之人事物,不過幸好他並沒有被這些表象所驚嚇或擊倒,提摩西堅持了下來,接著他突破了同志的防衛心,取得了同志社群的信任,順利地融入同志社群,贏得了許多人的友情,還包括一段願意為他的一年實驗守護的偽愛情(在知道他是直男身分下,為保護提摩西不受過度的追求騷擾,答應擔任他假男朋友的騎士)。
提摩西在同志社群中認識了許多有趣的人,正直良善的人,願意堅守一對一親密關係且生活並不如外界所想像的品德敗壞的人,雖是同志但依然虔誠愛主的基督徒……。
當提摩西穿戴上同志身分在社會上行走,一方面承受來自四面八方的歧視與羞辱,一方面在同志社群中承受各種幫助與善意。他赫然發現,同志其實就是和異性戀一樣的人,有好有壞,有良善利他之舉也難免自私自利。人們之所以排斥同志的根本原因是歧視,基於無知或他人灌輸之刻板印象所造成的不理解與厭惡之歧視。
提摩西相信,如果有更多人了解真實的同志樣貌,能夠有助於破除歧視,能夠減少主流社會對同志的迫害。他希望自己寫的這本書能夠為同志平權運動貢獻一份心力,也因此在實驗的這一年間他參加了好幾次為同志爭取身分權利的抗議活動,真心地為同志發聲。
這本書最令人感動的地方,是他的同志社群的好友們最後知道他是直男而非同志,且要把這一年的經歷寫成書時,都給他熱烈的祝福,沒有人感覺自己被背叛或傷害。甚至有人跟他說,這是他見過對同志所付出的最大慷慨與溫暖,願意以同志身分實際生活並體驗同志的光景。
讀到這個部份時,我突然想到,提摩西當初之所以會有出櫃的念頭,也許是受到耶穌基督降生為人的影響。原本是神之子的耶穌卻甘願倒空自己,來到世界上,以肉身人體體驗人的生活,最後為世人的罪而死。這樣的信仰教導的最終實踐,不就是以「他者」的身分生活,親身以「他者」的身分體驗「他者」的苦樂喜悲。異性戀要如何同理同志的生活光景?像同志一般的生活不就是最直接的方法?
《直男愛出櫃》出版後,很快地贏得好評,接連推出了義大利文、西班牙文與葡萄牙文版,還有中文版,1984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南非榮譽大主教杜圖更讚譽此書是「獻給所有人的禮物」。
教宗方濟各日前對同志議題也說了,上帝不怕新事物,神有包容一切的胸襟,「擁有同性戀傾向並不是問題,同性戀者不應該邊緣化。如果有人是同性戀,他信仰上帝且心地良善,我怎麼能論斷他呢?」
同志,就只是親密關係的性取向與異性戀不同的普通人,和所有異性戀一樣會吃喝拉撒睡,會高興、會難過、會投票、會工作,會想跟心愛的人在一起,也會跟心愛的人吵架分手,如若耶穌的愛人如己的教導是對的,那麼同志本來就是人類大家庭的一份子,沒甚麼好奇怪也完全不應該被排斥,你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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