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3-05
書名：小心輕放 作者：茱迪‧皮考特 譯者：林劭貞 出版社：商務印書館
如果妳（或你的妻子）懷孕十八週的時候，透過超音波，發現自己即將誕生的孩子有可能罹患「成骨不全症」（也就是俗稱的玻璃娃娃）。 罹患「成骨不全症」的孩子，一旦生下來，一輩子得承受數百次甚至上千次的各式骨折，走路不小心跌倒可能骨折，坐下來稍微用力一點可能骨折，其他人不小心太過大力碰撞可能造成骨折，甚至從出生一開始，就會因為身體必須通過母親的陰道而被強烈擠壓導致骨折，以慘痛的哭泣聲來到這個世界。 而且，罹患「成骨不全症」的孩子，只能長到約莫九十公分左右，雖然因為身體緣故無法自由移動，但卻因此在很小的時候就擁有了極強的閱讀能力，心智年齡異常早熟，且懂得許多人所不知道的知識。 如果，你有機會透過人工流產，不讓這個孩子來到世界「受苦」，你會做嗎？ 如果，你的醫生本應該發現自己懷孕中的孩子罹患「成骨不全症」，應該給你進一步的醫療諮詢與協助，並且向你告知，罹患「成骨不全症」的孩子誕生之後的所有風險，並且由你判斷是否決定流產。 但是，醫生卻因為疏忽（或經驗不足），沒能發現問題，導致你失去了選擇讓懷孕中的孩子流產的「權利」，造成你生下這名孩子之後，人生嚴重被干擾，被迫放棄工作全天候待在家裡照顧孩子，成天擔心孩子骨折，真的骨折之後又得和整個醫療系統對抗（告訴他們，這個孩子是成骨不全症患者，必須如何如何處置），最要的命的是，因為醫療保險不全額補助，你們夫妻倆的收入根本無力負擔孩子的昂貴支出，搞得你被迫把房子拿去辦理二胎貸款，刷爆所有的信用卡，提前支領退休金…。 此時，有名熟知法律的律師告訴你們，可以向你的婦產科醫生提起「醫療訴訟」，控告對方因為疏忽，沒有告訴你可以流產的選擇，造成孩子「不當出生」。一但判決勝訴（贏的機會非常高，就算不是在法庭上贏也能庭外和解），將可獲判巨額賠償，而且支付賠償金的是保險公司（因為該名婦產科醫生有投保醫療過失保險），一舉解決你們的經濟困窘，你們會提告嗎？ 雖然說，你明明知道，即便當初醫生告訴自己，孩子有可能罹患「成骨不全症」，你也不會「墮胎」（因為你的信仰所堅信的道德價值不允許，更因為你深愛自己所懷的孩子），你明知自己控告對方只是為了「錢」而鑽這個醫生的疏忽所造成的法律漏洞，而且在訴訟過程中將承受世人的歧視與責罵（為了錢而控告醫生），更要命的是，你所控告的婦產科醫生，還是你這輩子最好的朋友（當初就是因為她是妳最好的朋友，才信任她，將懷孕並接生的工作交給她），控告她將毀掉彼此的友情，也順便毀掉對方的事業（一個被控告醫療過失且成立的醫生，醫生生涯將蒙受重大創傷）。 一切只為了賺到足夠照顧自己孩子所需的費用，妳會提出訴訟嗎？ 《姊姊的守護者》的作者茱迪‧皮考特全新力作《小心輕放》，處理的就是這個關於道德與法律兩難的棘手議題。當一個孩子在懷孕期間應當被檢查出其身體上的問題，由醫生告訴孕婦，她有權決定是否流產，可是卻因為疏忽而沒告知，導致「不當出生」。了解自己的法律權益後決定向婦產科醫生提告的故事。 或許宗教人士或保守衛道派會說，縱然知道這個孩子出生後會有問題，甚至得活著承受痛苦，也沒有人有權利「墮胎」，沒有人有權利決定誰不該出生，更別說不當出生。 的確，從道德信念的角度來看，每個人都有自己做出決定的考量基準，就像故事裡的媽媽，她自己也知道，因著自己的天主教信仰與她對孩子的愛，就算是知道孩子將來會罹患「成骨不全症」，自己的生活將因孩子的誕生而翻天覆地，經濟被迫走上困境，她還是不會選擇墮胎，不會放棄這個孩子。 只不過，那是個人道德／價值信念的判斷根據，從國家與法律制度的角度來看，如果我們的醫療科技已經進步到可以事先了解某些孩子的誕生將會造成當事人（孩子本身與孩子的父母）極大的痛苦與經濟負擔，甚至明顯可見不出生會比出生來得好，法律／國家是否應當保障孕婦（及其先生）擁有決定這個孩子是否要被生下來的「選擇權」？ 當然，甚麼樣問題的胎兒可以授予懷孕的父母決定其是否出生，本身就是一個非常複雜的議題。例如，當醫生明確了解在接生過程中，因為某些原因，只能在母親或孩子中間二選一時，難道懷孕者還是沒有權利選擇這個孩子是否該被生下來？只是，如果這樣的「選擇權」被承認，將來會否有更多的懷孕者無限上綱其選擇權的使用（加上醫療科技的不斷進步），只要不符合自己期望的孩子，懷孕者就能動用選擇權，讓孩子不出生。某種程度上來說，今天的法律似乎已經允許合法夫妻得以動用「墮胎」選擇權，當他們覺得這個孩子不該在這個時刻來到時，就可以「合法」選擇墮胎。 誰，可以決定在甚麼樣的情況下，一個仍在母胎裡的新生兒得以出生，不該出生？誰可以判定一個孩子的出生是「不正當」的？這不但是道德與法律的矛盾兩難，更是普世倫理與情境倫理的對抗，永遠無法有一個讓所有人滿意答案，無論怎麼選擇都會有人受傷。 茱迪．皮考特透過《小心輕放》，細細地建構了一個探討「不當出生」的倫理與道德爭議的故事，非常值得一讀，給這個墮胎氾濫且不經大腦思索的社會一點提醒，提醒我們所有的孩子的誕生都有其寶貴的價值，所有的墮胎選擇都應該是經過深思熟慮（甚至為了不造成墮胎氾濫，應該好好執行安全性行為）。我們可以從書中看見作者滿滿的生命關懷，以及對人性的光輝與陰暗的深刻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