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四部曲—修齊治平
2019-02-26
文/林安邦(台灣師大公領系副教授) 魔戒中所寓含的精神與理念:唯有犧牲,始能成就自由;沒有苦難,就沒有勝利。似乎也正是一部人權奮鬥史的最佳寫照。英國的『人權法案』(Bill of Rights),美國的『獨立宣言』(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乃至於聯合國的『世界人權宣言』(Universal Declaration of Human Rights),背後莫不隱藏著斑斑血淚。德國也歷經了希特勒納粹的統治,才終將人性尊嚴根植於憲法之中,德國憲法第一條第一項明定:『人性尊嚴是不可侵犯的。所有的國家權力均有義務尊重及保護人性尊嚴。』在我國,憲法開宗明義的雖係強調三民主義,但人性尊嚴之尊重,實為現代法律的基本精神,且憲法上所列舉的各種基本權利,亦可視為尊重個人人性尊嚴的具體化。而由人性尊嚴為出發點,所發展出的各種人權,並無一封閉的範圍,憲法中往往含有所謂『概括條款』,藉以彌補列舉人權之不足,以期關於『人』之保障能與時俱增,諸如我國憲法第二十二條,或德國憲法第二條第一項即屬之;換言之,舉凡與人之生命及身體完整性、最低限度生存需求性、以及個人自主決定之可能性三者有關之範疇,皆可『創設』出人權新主張,最明顯的例子,首推屬於『生態基本權利』性質的『環境權』。因此,人權的內涵並非一成不變,而應以『框架權』之概念視之,隨時可因社會的需要而加添新的內容。 然而另一方面,在致力維護既有人權與發掘新興人權同時,卻少有提及『責任』(Responsibility)的概念,所謂責任,係指應做或不應做一件事的本分或義務,法律上而言,乃『法之當為』(Sollen)以及違反時必須面對的『法之強制』(Muessen)。縱或瞭解伴隨每一項人權而來的,是與其互補的責任,卻多僅採取『人民的權利,國家的責任』此種態度,又即使顧及到『個人責任』,亦較欠缺從公共領域探討『公民責任』的體認,其實,一個公民社會是期待其成員皆係負責任的。以聯合國的『世界人權宣言』而論,其雖採取『正面表列』的方式以強調尊重人權的信念,但同時也奠基於人類責任的思想之上,例如宣言第一條聲明,人人生而自由,在尊嚴和權利上一律平等。以另一個面向而言,即指陳人人『應該』尊重並維護他人之權利;又如宣言第十九條:『人人有權享受發表意見的自由』,即等同於人人『應該』尊重並保障他人具有表達意見的自由。職是之故,始有『我雖不贊同你講話的內容,但我誓死維護你講話的權利』此種民主諍言。這樣的想法,可歸結於宣言的第二十九條:『人人對社會負有義務,因為只有在社會中,個人的性格才可能得到自由和充分的發展。』 法律上的責任,大多強調事後的責任,意即做一件『錯』的事情而承擔後果的責任,例如違反刑法上的義務而有刑事責任,或是違反契約義務而有民法上的債務不履行責任;然而在社會生活中,事前的責任,亦即主動去做一件『對』的事情的責任,更應該被重視與鼓勵。此種事前責任,又可分為對人與對己兩部分,對己而言,係指責任的承擔,亦即將某件事情『攬』下來而負責任。此時,履行責任的能力及技巧固然重要,但更根本的,則是接受責任與否的『抉擇』,往往,責任的善盡,會導致與個人利益或價值、甚至與其他亦屬『應為』的責任相衝突,法律上有所謂『違法阻卻事由』,藉以排除違法性,同樣的,一個責任應盡而未盡,亦未必即須受到非難懲處,惟值此際,必須藉由利益衡量原則(Interessenabwaegung)以及比例原則(Verhaeltnismaessigkeit)加以比較判斷,在『應要』與『想要』之間作一先後取捨。至於對人而言,則係指責任的介入,意即當有人未履行其責任時,積極去加以介入阻止,以避免不良後果的發生。此時,首先須了解責任的主體為誰(who)、責任的內容為何( what)、以及責任形成的原因何在(why),進一步則須考量責任分配的有效性、妥當性以及可能性,否則,防止危害的『介入』本身反適足以造成傷害。然而不可諱言,與此有關的擇斷,實為不易,若非藉由教育的手段,人權此種『雙向道』(two-way street)——主張自己權利的實現以及保障他人權利的責任,勢必無法順利通行。 聯合國宣布一九九四年~二OO四年為世界『人權教育十年』,在最後一個年頭的初始,我們可以回顧,是否人權教育的推展,已達到一個令人滿意的地步?其實人權教育本身即是人權(Human rights education is itself a human right),藉由改善當前教育環境,使民眾關心整體政經文化的發展,以期待一個趨近正義的社會到來。陳總統於八十九年五二O就職演說中,亦接櫫『落實人權維護,走入國際社會』之目標,並將『推動人權立法,建立人權指標』列為六大施政課題中的重要項目,在總統行將改選之際,我們不禁反思,是否台灣人權意識已經萌芽茁壯,並進而能孕育出尊重、包容、公平、公正以及關懷的人權文化?面對社會亂象的『日新月異』,身處『光明又黑暗,希望又失望』的時代,我們如何以螳臂之力,挽大樹於將傾,匡風氣於就敗?昔日唐玄宗祭孔而抒發『嘆鳳嗟身否,傷麟怨道窮』的情懷,似乎於今亦然。古人退而獨善其身,進而兼善天下,論其歷程,莫不由修身作起,續行齊家治國而終能平天下;今日社會動盪不安,政治爾虞我詐,更面對多元意識形態下國家認同的危機,若欲維護一個如同魔戒影片中剛鐸王國的新世紀,人權的尊重,責任的強調,特別是兩者相互為體為用的關聯須予以落實,應是關鍵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