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王子誠(成功大學醫學系108級)
隨著經濟發展,許多人遠渡重洋來到台灣尋找生存的機會。根據勞動部的統計,有超過50萬的外籍勞工遍布全台進行粗重的工作只為了養家餬口,這些人和外籍配偶成為了一個新興族群,有些人稱他們為新住民。
何蔚庭導演2007年的作品「台北星期天」(Pinoy Sunday)正反映了這些外籍勞工/看護/配偶的生活。然而不只是在銀幕上,銀幕外這部電影本身的背景和所引發的討論,也都呈現了這個新興族群要融入台灣時所面臨的荒謬狀況。
《台北星期天》的主角是兩位來台工作的菲律賓勞工:瘦瘦的Manuel和胖胖的Dado。Manuel想追漂亮的菲傭賽西麗;Dado則顧念在家鄉的妻小,在台灣卻忍不住和另一個看護安娜曖昧。在電影中呈現的這一個星期天,Manuel發現賽西麗和她的雇主有一腿、Dado和安娜分手了,兩個人在路邊惆悵的時候突然發現一床紅色的沙發,於是便展開了一段搬運沙發的奇幻旅程。
雖然何蔚庭導演試圖營造出一種詼諧的氛圍,將電影拍成冒險性質的都會喜劇,但Manuel和Dado一路上發生的各種「趣事」,其實都顯示了外籍勞工在台灣生活的不便和受到的歧視。
以其中一場兩人搬運沙發過馬路時不慎撞到摩托車騎士的戲為例,除了語言的不通造成了與台灣人溝通上的困難之外,進到警局之後女警一直以一種不信任的眼光看著兩位主角,另一位警察也說出了大部分台灣人應該會說的話:「你說這兩位外勞怎麼會有這張沙發,該不會是偷來的吧?」這種認為外勞品德上一定有瑕疵的先入為主的想法,事實上存在於許多台灣人的腦海中,我們常常在電視上看到外籍看護偷雇主家裡的東西這種負面的新聞,同時也衍伸出了因為懷疑而欺負外籍看護或幫傭的事件。
此外,電影中也呈現了雇主提供給外勞的集體住宿。為了防止外勞們跑掉,宿舍不僅設有門禁時間,外勞一旦晚歸還可能會被報警處理,如果真的逃跑的話,接著面臨的就是通緝及遣返的不歸路。在這種氛圍下,外勞成為了企業的財產,沒有居住和選擇工作的自由,對於外勞跑掉這件事,我們也很少檢討他們不人性的工作環境和待遇,取而代之的則是對於外勞品德上的責難和懷疑。
另一方面,在銀幕外的現實世界中,《台北星期天》雖然在台北電影節風光地拿下了大獎,卻因為題材的關係在排片上映以及輔導金補助等場合受到刁難。
全台北只有一家戲院(光點台北)願意將《台北星期天》排片上映,其餘的戲院不願給於舞台的理由幾乎都是「台灣人不看膚色比自己黑的人拍的片」,雖然以商業的角度來看這並沒有錯,但也顯現出大多數台灣人自視高人一等的社會風氣,更有戲院誇張的表示「不希望菲律賓消費者聚集於戲院附近」而拒絕上片。
而《台北星期天》在申請國片補助的時候,也面臨到被認為充滿了外勞以及大量的菲律賓語言,並不能被當作國片的窘境。
事實上類似的情況並不只發生在這部電影身上,外勞或外配在大多數台灣人的眼中都被視為低等的、髒亂的。例如之前網路上的ㄈㄈ尺(CCR,Cross Country Romance,指異國戀情)大戰,導火線便是有些人認為喜歡東南亞裔不能算是異國戀情,只有和西方的白種人交往才算;也有檢察官看到台北車站大廳假日充滿外勞,認為有礙觀瞻和有治安上的疑慮。他們也不被認為是台灣現有的族群之一,而是被以一種外來者的態度來看待,像是去年菲律賓在海上射殺我國漁民之後所引起一片「外勞滾回去」的聲浪、或是今年越南排華暴動使得很多外配出來開記者會道歉的情景。
這其實代表了台灣族群融合上的失敗,事實上不只有新住民有這樣的狀況,像是本省人/外省人之間還存有階級和意識上的對立、原住民的傳統領地和生活方式不被尊重等等。不同的族群之間其實還是有很多摩擦和嫌隙的,只是大家平時都視而不見,只有在大選來臨的時候才會認真看待,而且大部分時候只是為了選票創造更多的紛爭,而不是真正的想要解決這些問題。
對於我們來說,台灣是家鄉,而對於新住民來說,這裡是他們的第二個家。難道我們部影該互相了解、放下歧見,一起營造這個家,而是讓台灣「看起來」只是一個族群的大熔爐而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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